司琴小心地拉上前扯住她流血的手,心疼地扯着手绢给她擦拭,可是她却好像完全没有了疼痛的知觉,不断自责地骂着自己,“司琴,都是我!”
“今夜的任务失败才会失败!”
“是我的计划失误,是我低估了越椒,更高估了自己,是我害死了小里子他们,让这么多凰羽卫的兄弟身受重伤,甚至遭受百姓质疑!”
面对朝堂之上的这些阴谋,冷箭,刀锋,算计,人心,她以为自己可以去应对,可是此时才知道大错特错……
当日令尹子般在若敖府木榭里对她不自量力的嘲笑,此时句句在耳,是她太天真了,就连先祖,她的父王,都只能任其并驾其驱的世家大族门阀,存在必然有其必然,她却想去尝试揪出里面的毒瘤,甚至限制他们的权力。
比起若敖氏的强大,她彻底地输了。
司徒南乐姬更是生死未卜。
小里子,也……
都是她。
司琴一直跟着她,不知道如何劝,“太女,这不是你的错,是越椒太心狠手辣了。”
太女,从小是比谁都坚韧的女子,明明七岁的她,小小的,却比十二岁的她还要勇敢,教导她们如何应对吴王妃和三公主每天的刁难和责罚,可是面对任何事情仿佛都从未打倒过的太女,甚至就连那日驸马那样,至今没有落过一滴泪,甚至怨过一声……
此案发生这么多事,更是艰难无比,沉沉压在她的心头……
太女也没有说过一个难字。
如今却自责如此。
司琴眼神悲哀地看着她,“太女,小里子的死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五万流民,他会觉得值得……”
“可是他如今躺在那里,我却连辩解都不行,还要否认他做的一切。”
这一刻,小里子的死就像是压死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在了她一直绷紧却脆弱的神经上。
“铮”的一声,断裂开来。
重活一世,芈凰第一次对这一世充满了怀疑。
为什么一切都改变变了?
是不是她的重生,所以导致了容瑜的重生,李炽的借尸还魂,而她与他本不可能交集的两个人却走到了一起……
所以才会发生如今这一切?
这到底是邯郸一梦,还是真实的一世?
前世她一世孤独,没有太多在乎的人,如今她在乎的,坚持的,相信的……都在逐渐被粉碎瓦解。
那她还为什么而努力?
漆黑的胡同里,举头看不见丝毫月色,两排浓重的飞檐暗影重重压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命运张开无情的巨网将她牢牢困在其中,不断收紧,不得挣脱,甚至要将她好不容易挺立起来的脊梁再度弯折,向它低头。
望着幽黑曲折的胡同。
一眼望不到尽头。
就像这一生。
她爬着跪着度过黑暗无光的八年,她拼着踩着走过插满刀剑的三年,当她以为这一切苦难终于要结束的时候,没想到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还有更惊天的密谋在这里等着她。
人生,曲曲折折。
不见终点。
不明前路。
……
更前方有二道黑影在剧烈争执着。
阿信眼眶赤红带着深深的暗影地大声说道,“统领,难道我刚才说错了吗?!……”
养由基冷然地训道,“阿信,你大错特错!小里子现在的身份是五城兵马司,不是凰羽卫,现在你却公然站出来指出一切,那刘亦还有更多的兄弟甚至帮助我们的百姓各大世家的奴隶岂不是全都要暴露,遭受惩罚!会有人来追问太女为何安插间细进入五城兵马司,意图何为?”
“可是小里子他明明是为了……”
阿信还想争辩。
“知道也不能说!军人战死沙场是荣耀!
帝都脚下,这里没有战火,甚至歌舞升平,可是这里依然是战场,因为我们为百姓而战!
小里子身为斥候队的一员,做的就是前线打探情报的工作,他知道随时都会牺牲,我们每个人都有这个觉悟!”
养由基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同样的,在楚庸战场上三年,我们死掉的兄弟们还少吗?
毛八全家死了父子八人!
那么多人死了,少吗?……
只是这郢都王城里是一场看不见厮杀的战场,这里的敌人,更加复杂,更加狡猾,更加凶残,更加隐匿,他们手中没有真刀实枪,也没有染血锋芒,却直接对准了我们及我们身后的百姓,从各个暗处冲了出来,杀戮百姓!
所以在这里,我们依然要遵循我们的天职!”
“一箭,说的对,这里也是我们的战场!”
一道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太女!”
养由基和阿信猛然回头。
“所以我们要打赢这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战争,绝不让所有的亡魂不得安息!”
芈凰一把摘掉头上的凤冠,长发如瀑披散,夜风狂舞着她的长发,如黑色的翅膀,腾风而起,振翅欲飞。
她握着那金灿灿咬着一颗稀世东珠的六尾凤凰金冠,看着他们沉沉地道,“大不了,这个太女之位,我不要了!”
“太女,这怎么行?”
众人震惊,他们努力了这么久。
“为什么不行?我本是一介孤女,一箭,你家道中落,无家可归,阿信,你是世家大族送上战场的罪奴……
所以我们本来就一无所有,怕什么失去一切?!
怕什么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