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甫等人与十方见礼之后,便将他让进寺中。
十方进了寺院之后,却先到大殿之内,向那早已斑驳得不成样子的佛像礼拜一番。
等十方从殿内出来,李公甫含笑问道:“我们正在用饭,却不知禅师可戒荤酒?是否同来胡乱吃些?”
十方回身向着殿内再施一礼,转身向众人笑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贫僧却是从来不忌荤酒的,这一点阿二施主应该最是清楚了。”
阿二鼓掌大笑道:“是极,是极!还记得那时小禅师经常偷偷到江边,捉了鱼后就地烤熟了来吃。后来小禅师长大了一点,还拿多出的一些鱼和过往的船家渔夫换些酒吃。”
李公甫、宁采臣与杨家兄弟看着白衣一尘不染、气度清逸脱俗的十方,实在无法想象出他偷偷摸摸吃鱼喝酒该是怎样的模样。愣了片刻之后,忽地一起大笑起来。
当下十方也一起入席与大家同饮,接触得多了之后,众人才发觉这位出家人毫无拘泥迂腐之气,言笑之间妙语如珠,举止洒脱不群,是极好相处的。
饮了几杯酒后,杨梦麟向李公甫问道:“叔父,小侄看这座兰若寺规模不小,却为何荒凉至此?便算是以前遇上了什么天灾人祸,难道便没有人想过重建这寺院?”
李公甫先摇了摇头,然后道:“我来金华县这段时间,也曾听人说起过这座寺庙。据说它的年代极其久远,最早似乎可以追溯至前朝大唐初年。这千余年来,兰若寺数次遭劫,却总有游方至此的僧侣设法重建。直到二十年前,当时已恢复些旧观的兰若寺忽地在一夜之间沦为人间地狱,十数名僧侣同日暴毙,这里便彻底荒废了。”
“十多人同日暴毙,”杨梦麒心中一动问道,“叔父可知那些僧侣是如何死法?”
李公甫别有意味地缓缓道:“据说,他们是被吸了体内的精血,全都变成了干尸!”
杨家兄弟对视了一眼,都猜到李公甫所说的这些未必是什么道听途说,而是自己兄弟到来之前他的调查所得,只是碍于宁采臣和十方在此,是以以“据说”作为托词。
听得如此惨事,尽管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宁采臣的神色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而十方则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
李公甫看酒席上的气氛被自己解说的一番话弄得有些压抑,便有举杯劝酒,随口抛出几个趣闻笑谈,不多时众人又恢复言笑晏晏之态。
这一场酒席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才罢,待到阿二将残席撤下,又送上些水果茶点,众人在月光下稍歇了片刻,便都有了回房休息的意思。
此刻阿二已经将东边这一排禅房都收拾了出来,众人每人一间都绰绰有余。
李公甫先着实勉励了阿二几句,正要进入自己选的房间时,忽地喊住宁采臣,似有几分酒意地取笑道:“宁兄,话本上可是常说古宅荒寺多有媚狐艳鬼,而且最爱对文人士子投怀送抱。你今晚睡觉却要惊醒些,以免有了艳遇却平白错过。”
宁采臣却是真的有些酒意了,笑着还击道:“小弟生平无二色,除了拙荆,天下美貌女子皆视之若草芥,不劳李兄挂念。倒是李兄需要当心一点,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不要被那什么媚狐艳鬼占了便宜去,否则……嘿嘿,小弟当年与汉文同窗时,却也偶然听他隐约说过他那位姐姐大人的厉害!”
“这臭小子……”李公甫笑骂一句径自入房,却不知骂的是透自己底的许仙还是打趣自己的宁采臣了。
夜色渐深,李公甫在禅房之内和衣而卧,双目微阖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已经熟睡。
蓦然间,他的身形凭空消失,几乎在同一时间已经出现在窗前,双目也早已睁开,正透过窗棂向外面张望。
在如霜月辉的映照下,寺院角落的墙壁上忽地凭空现出一座门户,一个年约二八的红衣丽人推开门户款步而出。此女容色娇媚,身段窈窕,先在院中徘徊良久,面带戚容似有隐忧。
好半晌后,她才似下了决心般向着东边的禅房走了过来,面上的戚色也尽都收敛,换成一副略有些生硬的烟视媚行之态。
此女在登上廊檐下的台阶时稍稍停了一下,将几间住了人的禅房都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踌躇的样子,随即继续前行径自来到李公甫门前,举起素手屈指轻叩门扉,低声笑道:“月夜不寐,愿修燕好,未知先生肯纳否?”
正躲在窗后准备看戏的李公甫在看到女子向自己门前走来时便已感觉不妙,此刻更是呆若木鸡,他可以清晰的听到除了宁采臣依然在熟睡,其他几个房间中的杨梦麒、杨梦麟、阿二乃至十方都已发出压得极低的笑声。
愣了半晌后,那女子仍在叩门,问的还是那句本应充满缠绵浪漫意味,在他听了却感觉无比刺耳的“月夜不寐,愿修燕好”,他不由得黑了一张脸,没好气地低声喝道:“闭嘴,进来!”
喝声如一道惊雷在女子的耳边炸响,震得她身躯似站立不稳的一阵摇摆,甚至隐隐呈现出虚化消散的迹象。
女子的脸色先是一白,随即又现出狂喜之色,然后却收敛了喜色,低眉顺眼地答了一声:“是。”
她轻轻推开房门走进禅房,看到李公甫正负手立于窗前,立时便知道在自己现身之时甚至更早一些时候,房间中的这位便已经知道,自己先生之后的一举一动,尽都落在此人的眼中。
“果然是一位高人。天可怜见,令我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