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萧靖所言——第三天,鸿胪寺的人真的带着使者木驲吉去了一个地方。
看到早已坐在那里喝茶聊天的邵宁和萧靖,木驲吉行过礼后有些忐忑地道:“蒙陛下相召,外臣却来迟一步,请陛下赎罪。”
邵宁乐呵呵地摆了摆手,赐了个座位给他。
木驲吉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片荒原,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没什么人烟,只有一些枯树和灌木。
大瑞君臣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吗?
再一扭头,只见一旁的空地上有十来个盖着布的大家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等等,看那形状有点像炮;
几十个兵士在它们旁边守卫着,还有人好像在做什么准备工作。
想想来时从远处看到邵宁和萧靖似乎穿着戎装,木驲吉忽然心念一动道:“陛下如要射猎,外臣勉强也算弓马娴熟,愿供您驱策。”
邵宁笑道:“贵使有心了。”
见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木驲吉便知道自己猜错了——那么,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一般来说,中原王朝的皇帝在狩猎之前不是都要放几炮吓唬一下附近的动物,然后精骑四散出击、将猎物驱赶到合适的位置供皇帝和亲信射杀吗?
他还在暗自琢磨,邵宁已经站了起来,笑道:“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现场的将领得令,指挥手下缓缓掀开了炮衣。
木驲吉看到大炮,有些不屑地偷偷撇了撇嘴——什么啊,这玩意咱又不是没见过!
大瑞人手里有不少大炮,但因为个头太大、粗苯沉重,所以大都放在城头上用作守城之用。
至于这玩意的威力嘛——虽然大瑞人总说什么“炮声一响,糜烂千里”,但那都是胡吹大气罢了。
大炮发射的实心弹的确能在密集的骑兵队形中撕开一条血肉通道,如果装填大量小弹丸的话更是守卫隘口的利器,但它毫无机动性的特点以及缓慢的发射速度让北胡人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只要愿意付出一定牺牲,对付大瑞的火炮并没有什么难度。
骑兵冲阵或者游走骑射还要挨上一两轮弓弩射击呢,这点死伤本就不是问题。
所以,每次俘获了火炮,他们不是将其丢入河中就是熔炼重铸成别的东西,基本上就没留下过。
大瑞人这会推出火炮来是要作甚?
木驲吉很想笑。
可是,他很快便失去了笑意。
随着炮衣逐渐揭开,他惊讶地发现,这火炮居然带轮子?
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仔细一看他又看出了区别,这炮身好像比常见的火炮小了不少?
那么,它的重量应该也下降了吧?
邵宁没有理会面色愈发凝重的木驲吉,自顾自的与萧靖谈笑风生着;待炮手示意准备好了,他才饶有兴味的把目光投向火炮,似是看着一样好玩的玩具。
于是,木驲吉更加迷惑了。
在他的概念里,火炮是很危险的物事——这玩意既能伤敌也能伤己,一旦炸膛要殃及周围的一大片人,他之前就亲眼见过大瑞火炮炸膛的惨象。
眼前这位一国之君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他离那十来门炮才三、四十步左右的距离,万一有事还是有可能被碎片击中的,为什么他既没有退开也没有召集盾牌手护驾?
“轰”的一声,他的思绪终于被带回了现实。
火炮开火的声音他听过,所以不会被吓到。但是,眼前看到的一幕再次震惊了他——开花弹的射程怎么比自己见过的远得多?
虽然开花弹的射程在大瑞匠人的不断改造下一直在提升,但在平地开火还能打出这般距离,这样的事真的将他震撼得无以复加。
一轮炮开完,他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谁知炮手们开始按部就班地清理炮膛、冷却炮身,所有人配合得极是流畅,一看就是经过了大量的操练。
短短的时间后,十几门炮再次开火了!
木驲吉这次真的惊掉了下巴。一股寒意从他的脚下直冲上头顶,他的口中有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结结巴巴的“陛,陛下……”
如果这样的火炮真的能大量拉到草原上去,那对骑兵造成的杀伤就不是任何一支北胡部族能够承受的了!
“儿郎们操练,让贵使见笑了。”
邵宁神色轻松地跨上身边人牵来的骏马,笑道:“后面还有一个环节,贵使不妨一起乘马观礼,如何?”
木驲吉有些慌张的应了下来,骑上了给他准备的战马。
火炮那边,这短短的一会工夫就已经收拾完毕了。带轮子的炮已经被战马拉着准备接受校阅,年轻的士兵们全都昂着头,与木驲吉在边境经常看到的那些垂头丧气的溃军完全不同。
随着一声令下,队伍开始移动了。
这不是演武,也不是游街夸功。士兵们并未刻意看向邵宁,他们只是拉着大炮在这块宽敞的荒原上走了一个长方形。
然而这一走,就遇到了很多不知是早就设置好还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障碍。
荒原上必然有泥沼。当队伍走到泥沼前,马上就有人从车上卸下木板铺到地面上,还有人找来坚硬的树枝一起铺下,之后火炮就可以通过了——虽然缓慢,但不用绕行也不会陷下去。
一旦前方路上有倒下的枯树,队伍里一定会有人提前奔去将其分解、拖到一边,火炮的行进一刻都不会耽误。
就这样,队伍绕了一个大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