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再出关时,同他复生后第一次闭关一样,已过了七七四十九日。
这四十九日来,无人惊扰过他的修行,外面也同他进去时一样,正下着簌簌飘落的小雪。
也许是算到他就要出关,路铭心还半跪在殿前,静静等候。
他撤去结界,仍是在榻上坐着,传音出去:“心儿,你且进来。”
他能感到殿外那人犹豫了一阵,像是虽然她在那里跪候着他出关,却并不愿进到他寝殿中一般。
终于她还是起身开门走了进来,只是还未走到榻前,就又想要离他远远地跪下。
看她这样,顾清岚只能轻叹了叹,低声说:“你这么防备我,我会以为这还是在三十六年前。”
这句话却绝不是青帝会说的,路铭心听着,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忙抬起头来看他,却还是不敢置信般张开双唇,动了几动,都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也不知该不该对她笑得太过温柔,就叹着抬手对她招了一招:“心儿,你过来些。”
这下路铭心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起身过来,待冲到了床前,她反倒有些心怯,迟疑了一下才搂住他的腰,声音发着抖小声说:“师尊,是师尊吗?”
顾清岚将她的脸捧了起来,看她不仅眼中含泪,连清丽的脸颊都似是消瘦了许多。
修士不会像凡人一般,轻易显得形容枯槁,但她这四十九天里也不知是怎么折腾自己的,竟将自己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他看着自然是心疼无比,懊悔闭关之前为何没同她讲清楚,任她煎熬误会。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
他的吻路铭心又怎么会搞错,忙闭上眼睛在他脸上留恋地蹭了蹭,睁开眼又看着他,还是小心地问:“师尊,是你出来了吗?你还会走吗?”
顾清岚摇了摇头,望着她笑了笑:“心儿,我从未走过。”
路铭心还是有些不明白,抓着他衣衫紧靠在他胸前,轻声说:“可是我那日醒来……”
顾清岚又叹了声:“是你将我认作了别人。”
路铭心想起来那锥心刺骨的一幕,却也突然不大确定,自己那时是否疏忽了什么。
等她仔细一想,却是她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一句,师尊是不是已经变成了青帝,顾清岚也从头至尾唤她“心儿”,待她仍是温柔备至,从没说过自己是旁人。
这真是好大一出乌龙,因这个误会,路铭心这些天来几近万念俱灰,只想着要追随师尊而去,可又想到万一师尊还在那具身体中,她却自轻性命,那就万万不该,这才辛苦熬了这么多天过来。
顾清岚在里面闭关了四十九日,她却是在外未曾合眼地守了四十九日。
顾清岚看她实在憔悴,又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叹息着说:“你连我都认不出,我本想不去理你,且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他接下来的话没说,路铭心却知道,他还是不忍心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自己将真相告诉了她。
路铭心埋头在他怀中蹭着,满心失而复得的惊喜,反倒有些不真实,还抬起头看他,小心地说:“那师尊……你是不会走了,还是仍然会走?”
顾清岚弯了唇角笑了一笑,这一笑中,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怅惘:“不会有青帝了,我就是青帝……青帝也就是我。”
这一节,却是他在青帝幻影点醒他的刹那间明白了。
他和青帝,并不是两个魂魄,而是一体同魂,当青帝的记忆恢复的那一刹那,其实就不再有他和青帝之分。
他身为顾清岚时,染上了凡俗欲念,成就了这段心魔和情劫,若是他不能将之化解,青帝亦不能。
他们从来都不是两个人,只不过他却迟迟未能背负起青帝的所有抱负和心念,仍是硬要在神识中将两人分开。
不过,就像他在刚恢复青帝记忆时说过的一样,他仍是云泽山的顾清岚,不会变改。
他之于青帝,是浴火重生,青帝之于他,是旧日过往,如此而已。
这四十九日的闭关,却是让他终于突破了这个关口,从此后他神识中不再有两个人,而只有顾清岚。
他这段话,路铭心并不听得十分懂,仍是看着他,眼中却突然带上了一丝警惕道:“你是不是青帝?你在骗我?我只爱师尊,也只同师尊双修!”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顾清岚也给噎了一下,良久才哭笑不得地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连帮我更衣都不肯,你倒是对师尊忠心得很!”
他这一弹,是路铭心小时背错心法,他惯常的责罚,几十年过去,连力道角度都丝毫没变。
路铭心摸了摸被他弹过的位置,长吁了口气:“果然是师尊。”
顾清岚微勾了唇角:“要不要连戒尺也一起领受一遍,再确定我是不是本人?”
路铭心吓了一跳,忙连连摆手:“这就不用了!”
她说完看他唇边含笑,目光如水的样子,身子就自酥了半边,明白过来他是开玩笑,心有余悸地扑到他怀中:“师尊,你戏弄我……”
她绝望了这么多天,骤然间失而复得,在他怀中蹭了又蹭,还是不舍得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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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岚搂着她肩膀拍了拍,开口问:“心儿,我闭关这些时日,有什么事发生吗?”
路铭心这才惊醒,忙半坐起身对他说:“是发生了点事情,李师伯不知为何突然要提前召开十年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