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下班时,冯晨提前回家,带上家里那幅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出门叫了辆黄包车,朝着霞飞路上的瓦尔莎西菜馆而去。
冯晨有段时间没有来瓦尔莎西菜馆了,上了二楼,吧台上,依然是索尼娅在那里忙碌着招呼客人。
见到冯晨来了,索尼娅满脸笑容地招呼着冯晨道:“冯先生,我还以为你不在上海了呢。”
“我要真是离开上海的话,也会来告诉你这位老朋友一声啊。”
看看时间还早,冯晨径直走到吧台跟前坐下来同索尼娅聊着。
“冯先生,约翰孙先生已经回国了,临走前,他让我把这封信件交给你。”
索尼娅说着话,从吧台里面的抽屉中拿出一封信件递给了冯晨。
“噢!约翰孙回国了?走了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冯晨急切地问道。
“离开几天了,自从蜀闻通讯社的李先生失踪后,约翰孙便请调回国了。”索尼娅望着冯晨回答道。
“李先生失踪了?那索尼娅小姐估计不久也会离开吧?”冯晨试探性地问道。
“我还没有接到上级的指令,暂时肯定还在这里。”索尼娅回答道。
两人正聊着,法捕房律师陈志皋身后跟着一名高大的外国人到了二楼,陈志皋一眼望到在吧台跟前坐着的冯晨,笑着迎上前道:“原来冯先生早到了。”
“这位想必就是巴和大律师吧?”冯晨打量了一眼陈志皋身后的那名外国人问道。
“冯先生,你好!我是巴和。”巴和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同冯晨打着招呼。
三人站在吧台跟前寒暄了几句,便随着索尼娅进了一间雅座。索尼娅麻利地给每人倒了杯茶,这才离开雅间。
索尼娅离开后,冯晨把带来的秋风纨扇图摊到桌面上道:“巴和大律师,我听陈大律师介绍说,你对中国古画很有研究,请你帮我把这幅画鉴定一下。”
巴和一见古画,两眼顿时炯炯发光,嘴里不住地夸赞道:“好画,好画!太美妙了!噢,这里还有一首诗!”
在画的左上部,有唐伯虎亲自题写的一首诗:“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
唐伯虎借汉成帝妃子班婕妤色衰恩弛,好比纨扇在秋风起后被搁弃的命运,抨击了世态的炎凉。
显然,这是与唐寅个人生活的不幸遭遇有关的。画中女子一脸衰怨,或许正是唐寅自身命运的写照。
巴和瞪大着双眼,盯着画,看得爱不释手。
冯晨看到巴和这个样子,开口道:“巴和大律师,你要是喜欢这幅画的话,我可以把它赠送给你,反正我这个人又不太懂画的。”
“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送给我?”巴和不相信地望着冯晨问道。
“是的,只要巴和律师喜欢。”
“那太感谢你了!”
但巴和马上意识到冯晨可能有要事求助于他,于是开门见山慷慨而又豪爽地问道:“冯先生有何难处?鄙人定当尽力帮忙”
冯晨见巴和律师已答允,便拿出一份以巴和律师名义草写的辟谣启事,递给巴和道:“巴和大律师,请你尽快把这个启事刊登在申报上。”
“就这件事?”巴和浏览了一下那份启事,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对!就是这件事情,这古画就赠给你了。”冯晨回答道。
“好!最迟后天可以见报。”巴和爽快地答应着。
没想到这个巴和律师做事挺雷厉风行,就在第二天,申报在显著位置以醒目的大字标题,登出了巴和律师代表周少山紧要启事:
“兹据周少山君来所声称:渠撰投文稿曾用别名伍豪二字,近日报载伍豪等二百四十三人脱离共党启事一则,辱劳国内外亲戚友好函电存问。”
“惟渠伍豪之名除撰述文字外,绝未用作对外活动,是该伍豪君定系另有其人。”
“所谓二百四十三人同时脱离共党之事,实与渠无关,事关个人名誉,易滋误会,更恐有不肖之徒颠倒是非,藉端生事,特委请贵律师代为声明,并答谢戚友之函电存问者云云前来。”
“据此,合行代为登报如左。”
事务所:法大马路41号6楼5号,电话:13239。
这则启事设计得十分严密,在法律上也无懈可击。
冯晨让巴和以周少山的名义来辟谣,在启事中又说伍豪只是自己的“别名”,这个巧妙的技术处理,使人们更容易辨别出那份所谓脱党启事是伪造的谎言。
这则启事刊出后,取得了明显的反击效果。
辟谣启事登出的当天,张冲气冲冲地把冯晨叫到办公室里问道:“冯组长,你清楚不清楚这个巴和是什么人?”
冯晨回答道:“只知道他是个法国人,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李士群是不是在欺骗我们?伍豪既然没在上海了,他怎么会委托巴和律师刊登辟谣启事?这个启事登出来,说明伍豪还在上海。”
“我分析李士群的话应该是真话,辟谣启事不能证明伍豪还在上海。”冯晨回答道。
“你这会立即带人,给我找到那个法国律师巴和,问问他,伍豪究竟在哪里?!”张冲气急败坏地吩咐道。
冯晨从张冲办公室里出来,心里想,这是明摆着,伍豪同志当然不在上海了,这会去找巴和律师怎么问?况且这则启事是自己让巴和登的,可是张冲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思考了一会,冯晨便叫上莫三强和方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