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王府的正厅,八王爷正坐在太师椅上若有所思地饮着一盏茶。冯状元上前拜了拜。
八王爷放下了茶盏,手指轻轻搭在桌上。一双眼睛却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此前在朝中,身为谏议大夫的他和八王爷确实提过一两个不同的政见。但八王爷心胸宽广,并未同他计较,反而还采纳了他的意见。这一点让冯状元颇为佩服。
他拱了拱手道:“八王爷,下官此次前来,是想求见王妃。”
“求见王妃?”八王爷回想了一下,恍惚记得好像大婚当日有人一脚踹开了他寝宫的门。他当日心情正差,还没来得及计较,那人一溜烟就没影了。
如今想来,那人的身形和这冯状元还是颇为相像的。
“正是。”冯状元正色道,“王妃此前一直在翰林院供职,正巧是在下官的手下。年前,也就是王妃大婚前夕曾经去过翰林院。当日下官曾请王妃担当突厥与黎国和谈的通译一职,王妃欣然同意。此番春闱,正是突厥与黎国和谈的最后关头。故而下官斗胆来请王妃出山。”
八王爷沉吟了片刻,招了招手:“你随本王来。”
冯状元松了口气,方才蓝珏那个眼神吓了他一跳。但八王爷其实是个挺通情达理的人,他此番前来有些冒失,但八王爷依旧引他去见了王妃。
这一路他倒是颇为熟悉,大婚当日他还曾经冒冒失失闯来准备闹洞房。如今回想起来,八王爷没有砍了他脑袋,也真是胸襟广博。
只是为什么,八王爷带他见王妃,却是来到了寝殿之外?冯状元私心里琢磨着,总不能是因为他模样生得好,八王爷实则是个男女通吃的,故而对他生了有了什么逼得想法吧?
他狐疑地看着八王爷高大的背影,想到那日被宋齐钰没头没脸亲得满脸口水。京城中的男子跟他们家乡不大一样,他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正左思右想间,八王爷便将冯状元带入了寝宫之中。帘幕低垂,红绡帐中隐约可见一女子静静地躺着。
冯状元是一头雾水,为什么王妃见他却是躺着见?这......这京城里好像没这规矩吧?
“王爷,您这是——”
八王爷负手站在红绡帐外,却并不急着掀开。只是背对着他,幽幽道:“王妃就在里面。”
冯状元沉吟了片刻,拱了拱手:“既然王妃在休息,那下官就不便叨扰了。”
“本王听闻,你此前与王妃曾有过龃龉。究竟是为何?”
冯状元一听,疑惑道:“这其中莫非是有何误会?我与王妃在出阁前还曾并肩作战过。”
“哦?说来听听。”
“这还要追溯到科举舞弊案了。当日王妃一封檄文发出,下官读罢热血沸腾。便毅然前往大理寺,在人群之中见到了王妃。那一日与丞相的对峙之中,也一直在背后默默当着王妃坚强的后盾。虽只有过只言片语,但一同出生入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八王爷眼见着谭青玄有些微微颤抖,想来这位状元公确实是位妙人。饶是脾气再好,都会想要揍上一顿。
“那后来又怎会有龃龉呢?”
“不会啊。”冯状元努力回忆着,“后来谭公得了清白,下官就同一众考生去谭府拜访。当时都是王妃接待的。席间也是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哦对了——”冯状元上前道,“其实下官与王爷也有些缘分。”
“什么缘分?”
“下官初来京城时,曾发现有人在勾栏里编排王爷。演的那曲目对王爷的英武形象有所污损。当时恰巧遇到了胡兄正寻人改戏本子,于是下官便毛遂自荐。依照王爷的意思,将戏曲中对应王妃的那个角色进行了修改。后来机缘巧合,下官才知道,原来最初的版本,竟然出自王妃的手笔。也算是以文会友,不打不相识了。”
谭青玄的眼皮抖动了起来。八王爷也是强忍着不要对这家伙动手。
“不过真要说起不打不相识,那便是王爷口中的龃龉之事了。下官听闻,段少卿等诸位兄台,幼年都和王妃交过手。都算是不打不相识。故而下官以为,王妃若是要与人交手,便是要与他结为好友的意思。那一日王妃与下官确实动了手,下官也是受宠若惊。没想到王妃竟对在下青眼有加,要与在下成为挚友。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此言一出,谭青玄的双唇都微微张开,翕动着,似乎要分辨什么。八王爷心头一喜,却又强自按捺着,故意道:“如此说来,你与阿玄竟还是挚友。本王向来欣赏状元公这样的青年才俊,区区
谏议大夫实在是屈才。其实状元公这般旷古烁今的人物,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才是。”
“王爷谬赞。下官也只是略通文墨,得了些薄名。在家乡虽然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才子,也有不少女子青眼有加,走到哪里都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但下官还有许多可以虚心学习的地方。此次参加科考也是无意之中拔得头筹,实则对为官之事并没有设想。若是王爷非要提拔下官,下官只怕惹人嫉恨。”冯状元顿了顿,又道,“不过历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高处不胜寒。下官其实也是自小就在嫉恨中成长起来的,即便是有非议。倘若是为了王爷,下官可以承担。”
话音刚落,冯状元便听到了一声虚弱的呢喃:“你......放.......屁......”
谭青玄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死里逃生之后的第一句话竟会是句污言秽语。她长这么大从没说过脏话,就连骂人也都是斯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