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师傅难得地哈哈一笑,‘都说赤子之心,所言不假。他也是超凡绝顶之人,当下心境却不及你。’
我脸上一红,‘师傅取笑了。’
‘得证无量圆满,还要经三难三劫。难即茕难、寂难、生死难;劫即红尘劫、天道劫、沧海时光劫。你现在初生牛犊不畏虎,但他对你说的,却也不无道理。’
我一时迷惘,住持师傅似乎觉得我二人所言都不错。
正苦恼思索,他又道:‘裔施主出身名门大派,心之所系是他的同门师妹。女施主与他亲如兄妹。但二人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女子与名门正派口中的邪魔之人情深意笃。所谓正邪不两立,裔施主倾慕之心日月可鉴,但夹在当中,也是难做得很。
他几次奉师门命令缉拿追杀,想来二人交手相搏,也是恍如隔世。前些日诸派围剿,他的师妹也在战役中重伤而亡。’
住持师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又道:‘当时他的确想要追随而去。好在我这单薄言语,竟也真真劝阻了下来。’他语气颇为欣慰。
我缓缓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住持师傅大功德。’
他却摇头,缓缓笑道:“痴儿、痴儿。’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住持师傅要说‘痴儿’了。”
云婉歪着脑袋,“为什么?”
“他先后两个‘痴儿’,不是说我一个人,而是既说我,又说那个男人。他其实是肯定那个男子的想法的。情之一字,用心极深,说是这世间最为纯净的情感也丝毫不为过吧。”
他咧嘴,看着少女的眸子,“住持师傅是超脱之人,以不染红尘尘埃之心看浑噩众生。那男子自始自终都是走的自己的路。住持师傅或许是被他用情所动,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在最后关头出面阻拦,指点了他一条崭新的路。
他说我痴儿,因为我全然没有理解他出面渡化的用心。他哪里是为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分明是以大智慧指点小智慧,认可裔施主对人生上一条路的坚守。赤子之心固然难得,但所谓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能坚守一条路至死不渝,也是惊为天人啊。
我那时候不懂达一师傅的的动机,但现在,却好像有些明悟了。”
“什么明悟?”
云菓搂着少女的手臂不自觉又紧了几分,好像舍不得一般,任凭狂风吹过,看着少女的双眼却连眨也不眨一下,正色缓缓道:“我们可以同生,我也陪你同死。但…我却不让你陪我一起死去。”
云婉春山紧皱,撇嘴哭腔:“我不管,我不管,就是不管。你不要花言巧语哄骗我啦。我就要现在这样,说什么也不撇下你。”
云菓伸手,在少女头顶轻抚几下道:
“没有谁离开了谁是活不下去的。等过了一年、过了十年、过了百年。那时候的你,或许就不会再记得我啦。”
他脸上虽然笑着,但笑容凄凉了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