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婉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不过是一碗汤而已,并不辛苦。”

韩离喝了一口,把碗放到一边的四方桌上,“以后这些事让丫鬟们去做就是了,你不必亲自做这些。”

“我也没有其它的事,只想着表哥是男儿,连日奔忙顾不得自个的身子,我便做一些能做的,照顾好表哥,我的心里也安心。”

韩离笑笑,“我也不是个瓷人,没这么容易就坏了。既住了进来,你就是这个宅子里的主人,只管也像别家的小姐一样,舒服地住着就是了。”

“嗯。”

“去吧。”

“表哥不再喝两口吗?可是这汤有些涩,表哥觉得不好喝?”她觑了一眼他身边的碗,他只喝了一小口。

“不是。我刚喝过酒,晚点再喝吧。”

“那迟些青婉再来端去热一热。”

他无奈一笑,“刚答应我的你又忘了?去吧。我会喝完的。”

许青婉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并非不听表哥的。只是青婉在滨州时就经常为父母亲做这些,表哥不叫我做了,我一时有些不适应。表哥就容我些日子吧,只叫我慢慢的全依了表哥的意思。”

“好。”韩离脑子里考虑着生意上的事,也不想跟她多说。

这时两个掌柜正好捧着账册到了门边,他转向他们道:“进来吧。青婉姑娘就要走了。”

听他这样说,许青婉只好道别,临转身前,见到韩离的靴上有一小块泥点,她忽然止了步,半跪到他脚边,用帕子替他擦了擦靴子。

韩离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错愕地望着趴着在脚边的脑袋,她的额头圆润饱满,睫毛很长,鼻尖很秀气。

两个掌柜前脚刚迈开,不知该不该继续前行,生生停在了原地。

许青婉替韩离擦了靴,起身微笑道:“干净了,表哥。青婉先告退了。”

“嗯。”

*

于此同时,重府,纾玉院。

重锦一边舒舒服服地靠在榻上吃梅子,一边畅想着一个月后卖了粮食能狠赚一笔钱的美好情景。春语忽而推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张脸很是慌张忐忑。

“怎么了?”重锦放下梅子,皱了皱眉头。

“姑娘,今日我父亲捎来了信,说是……”

“可是宅子出了什么岔子吗?”重锦心里咯噔了一下。

春语摇摇头,又点点头,把重锦都看糊涂了。“你快说呀。”

“前些日子,姑娘给了最后的那三百两银子,让我父兄去买些木料,没想到……他们被骗了。只都怪他们粗心,买的根本不是什么紫檀黄花梨,全部被人调了包,不仅如此,这些木头还都被虫蛀了,竟是一根也用不上,他们回去寻人,那卖家早已不见了。”

“你是说……三百两买了一堆不能用的东西?”

春语急得要哭,“嗯。”

这个打击对重锦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

她费了这么多功夫,这哄骗那腾挪的,攒三百两可谓不容易,蹲在米缸里吃了半天灰才得了三十两呢。三百两,足足可以换四百石粮食,若不用来建宅子,等旱灾过后,她至少可以赚一倍。现在非但赚不了钱,连宅子都有危险,距离抄家的时间只有半年多了,时间很紧迫,可她的手上已经是半两银子都没了。

放眼望去,她全部的财产就只剩三百多石粮食,可她舍不得动它们,一粒粒白白的大米都在仓库里放得好好的呢,只等时候到了,换了翻倍的银子。她是第一次学着赚钱,实在舍不得就这样放弃。

三百两说没就没了,重锦整个人的魂都淡了。

“哎,我们去看看吧。”

到了新建宅子的地方,只见满地摆放着建宅的工具、石料、泥沙等物,更有用那三百两银子换回来的一捆捆被虫蛀了的木料,各种工匠梓人们今日都不在,往日叮叮当当的声响也没了,重锦的宅子已是暂时停工了。

春语的父兄颓然地坐在一边,抱着脑袋直叹气。他们见重锦来了,忙站起来迎向她,到了重锦跟前,忽然双腿一弯跪了下来。重锦身旁的春语也跟着跪下了。

“不必如此,你们快起来!”

重锦看见他们经历了风吹日晒的脸,粗糙长满厚茧的手,一颗朴实的心被欺骗后的懊恼和悔恨,心里无比难受。

“姑娘,是我们对不住姑娘,这么多的银子,都被骗子骗去了……”春语的父亲说着,喉间哽咽了一下,布满皱纹的眼眶已是红了。

春语因为内疚,不知说什么好,垂着头跪着,也不说话。她父亲又说:“姑娘提携我们一家,是我们辜负了姑娘的一片好心,这三百两银子,我们……我们会还给姑娘一点点还上……”

虽然重锦也很郁闷烦躁,但见了这些老实人这般受罪,她的心里更加难受,只忙上前去搀他们起来,“快起来吧,没事的,这样的事也不能怪你们。这世上多有狡猾之人,你们老实,被骗了银子也在情理之中。你们不必自责,不过是三百两,于我这样的人家来说也不妨事的,只慢慢再攒就有了。”

三人还是不肯起,重锦没辙又去拉春语,“你这丫头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么,府里这么多银子,难道还差这三百两不成,快快让你父兄都起来,你父亲这般年纪了,你这做闺女的倒忍心让他一直跪着?”

春语用袖子抹了抹泪,“姑娘……”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起来!”重锦不得已摆出主子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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