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梦娘震惊道:“你果然是她?”
宝珠点头。
赵梦娘的眼睛张得大大的,事到如今,她反而不相信了,难道天下间果然有这等玄妙无比的事情?虽然这三年中,她在这个女孩子身上感受到昔日旧友的存在,让她彷徨而又吃惊,心中的疑惑一日比一日更加盛大。刚才又是她自己亲口问出,但是有谁可以告诉她,她现在所听到看到的都是真的,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你……”看着那张年轻稚嫩的容颜,方才又听她亲口承认了身份,一时间,她突然不知道该从哪句话说起。
她想起她们昔年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怎地竟然流出泪来,好半天,才声音低低地道出一句:“你回来了,真好。”
是呀,无论她如今变成什么样?只要回来了……就好。
她活了半辈子,交往的人虽然多,但是朋友实实在在没有几个。皆因为她经历了一场背叛,轻易不肯相信别人,而大长公主君拂,出现在她人生最苦难狼狈的时刻,因此便成了生命中特别而珍贵的存在,成为了朋友知己。人与人之间,生命交错,才会彼此牵绊。
做了别人三年,今日能在旧友面前坦露身份,宝珠一时间也觉得轻松起来,不由笑着道:“我变成如今这样,你也不怕吗?”
赵梦娘看她,盈盈秋水眼,纤纤杨清寒。神情语态似曾相识,然而面貌全非,仿佛似她又仿佛不似。天地造化居然奇妙至此,谁能想到?心中无限感慨化为唇间低低叹息道:“的确是不敢相认。”
宝珠露出微微浅笑,依稀往昔模样,但是稚嫩陌生的面容让她的神情变得奇异莫测。
赵梦娘不觉又是一叹道:“真是奇妙。”
宝珠点头道:“我自己也觉奇妙得很,原本以为必死无疑,谁能想到会以另外一个身份活了过来,每每想到,却不知天意缘何如此?我死的时候并无心愿未了,居然上苍会让我借体重生。说来有些恐怖,若是告诉别人,恐怕要认为我是什么借尸还魂的厉鬼了?”说到这里她扭转颈项看向赵梦娘,“云竹,你不怕吗?”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神态安详沉稳,正是赵梦娘熟悉的大长公主。
赵梦娘忍不住上前一步,细细端详她:“有什么好怕的?你如今倒比从前年轻漂亮。”
宝珠心中一时畅快适意,微微而笑。
赵梦娘又道:“这样好的事情居然让你给碰到,真是让我羡慕嫉妒得紧,怎么我竟遇不到这样好事?你看看我,都老了。”
宝珠看她,虽然年已三十,但是肌肤莹白,丰姿窈窕,并无半分的老态,不由道:“明明是一个美貌娇娘,偏偏要倚老卖老,真正不知羞。”
两人互相打趣了一番,原本相认之初那种百感交集的心情慢慢淡化,往昔亲密熟悉重新回到二人中间,其情谊更深厚一层。
说着说着,赵梦娘便说起了大长公主从前的那些旧人:“……你不在后,恒王曾经来过京城找过我说话,问起你最后如何身故,之后拜祭了你,便又离开京城,回西北去了。从前常跟在你身边的夏冬如今出息了,听说如今做了东厂的厂公,皇帝对他委以重任呢。”
说到这里,赵梦娘神情不屑以及:“从前看他对你惟命是从,以为是个心地耿直的,没想到骨头那样轻贱,你才不在了多久,他就另投了明主,攀了高枝,若是如今你重新站在她面前,不知他会有什么表情。”
宝珠苦笑道:“我倒当真见过他。”
赵梦娘无比诧异:“怎么回事?”
宝珠便将她在李尚书府中如何遇到皇帝刘元昭一行人的情形说了。
赵梦娘听后“哼”了一声道:“从前我就对你说当今这个皇帝不是什么好人,看上去温和,心里头奸计狡,你却全不当一回事,总想着你带着他长大的情分。你瞧瞧,你才走了没多久,他就按捺不住,清算了你从前的追随者,亏得我不在朝廷里当官,我若是在朝廷,恐怕连我也不能幸免。”
宝珠被她数落,却不以为意。
不过对于赵梦娘说的这些事情,尤其是刘元昭在她走后种种所为,的确让她伤心感慨。不过那些伤心终究已经历过一遭,如今提起已不如昔日痛彻心扉,她已能风轻云淡,面色不变地道:“他们那样,不过都是人之常情,也不必在意。”
赵梦娘见她神色淡淡,眼中无喜无悲,知道她并非真正不在意。她所认识的大长公主是这样一个人,越是在意的事情,她说起来就越是平静轻淡。眼前她虽然看似毫不在意,心上却不知道正刮过怎样的狂风巨浪呢?
赵梦娘道:“我知道你心中并不似你口中说的那样全不在意。”
宝珠转了转手中的茶碗:“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世事人情,常态如此,认真……就输了。我眼下无权无势,计较那些我计较不起的事情,不过是平白地惹些闲气生。一个人要生多大的气,就要有多大的权势,没有权势,却是连闲气也生不起。”
赵梦娘不由轻轻笑了起来:“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我还当真以为你死了一遭,就变了性子。先前还说不想让你现在那个弟弟报仇的话,如今看来却是心口不一。哪里是什么不计较,分明是知道自己计较不起,故而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是与不是?”
宝珠道:“这你却说错了。我那样说,却也是当真那样想。如今我和景渊两个无权无势,哪怕心中抱着再大仇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