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婢女瞧得一阵心惊肉跳,火速改了方向,绕道柴房,力求走捷径提前一步到达。
夜色苍茫,寒鸦啼叫。
凤张氏和陪嫁嬷嬷丝毫不知青衣女婢火烧火燎的心绪,她们意气风发地到了凤轻歌的住处,又气愤又庆幸地发现,那两名三等丫鬟竟也奔去祠堂瞧热闹了。
凤张氏简直要气笑了,骂了句混账东西后,也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甫一入屋,便瞧见蹲在床底下呵呵傻笑的凤轻歌,凤张氏心中大恸,那剜心的疼比之五十大板的,愈发浓烈厚重。
“挨千刀,竟然如斯对待我儿。”
凤张氏恶狠狠地骂了句,浑身散发着的戾气让陪嫁嬷嬷忍不住后退三尺,紧接着就见她柔和了气息,走到床前蹲下,诱哄道:“歌儿,是娘,拉着娘的手,出来好不好?”
凤轻歌茫然地瞅着眼前发紫红肿的手,昔日清澈灵动的水眸愈发显得清澈如稚儿,歪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歌儿,歌儿?”
凤张氏流着泪轻唤,哪怕已然从陪嫁嬷嬷口中得知近况,却从未想过,再见面,会是这般糟糕的情形,心中恨不能将凤珺戎那贱蹄子千刀万剐了一泄心头之恨。
“歌儿?”凤轻歌龟缩在床底,整个身子都埋在了里头,听到连声温柔的呼唤,想起什么似的,从床底小心翼翼地探出了整个脑袋,歪着头,瞅着凤张氏,鹦鹉学舌地呢喃。
凤张氏一喜:“对,歌儿,你是娘的歌儿,记得吗?娘来看你了,那些大坏蛋也被娘碾死了,歌儿不怕,不怕,啊。”
凤轻歌张着小嘴,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凤张氏对她也是万分的有耐心,又细细地轻声重复。
好半晌,凤轻歌才讷讷说:“死了?”
无辜纯澈的黑眸,仿若盛满天底下所有的美好,让人恨不能将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奉上,供她挑选,供她作践。
陪嫁嬷嬷看得心疼又无奈。
大小姐这番模样,若非没有二小姐残忍介入,该有何等登峰造极的造化?
可惜,毁了,都毁了。
凤张氏亦是如斯想法,痛极恨极,但到底是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割舍不掉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她竭心尽力地安抚着凤轻歌,不想对方却给了她沉痛的一击。
但见原本茫然懵懂的凤轻歌,重复呢喃了句死了,就嘻嘻嘻地笑了起来,被灰尘染得灰黑的小手,不知从哪儿抓了一只褐色的大头蚂蚁,兴奋地念着:“死了,死了,死了。”
呆傻疯癫的模样瞧得凤张氏眦目欲裂,然,更令她心碎的还在后头。
却是凤轻歌喊了几句后,竟将那丁点儿大的蚂蚁塞进嘴里,吃了,吃,了!
亲眼瞧见这一幕的凤张氏几欲昏厥,哪怕杀了她,也不能让她如斯痛苦。
她呕心沥血搜罗了各种华贵的东西供奉于她,力求她一举一动高人一等,力求她一饮一食皆精贵。然多年的精心培育,竟被糟践成了疯魔邋遢的模样。
凤张氏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轻轻晃了晃,陪嫁嬷嬷赶忙上前扶稳了她:“夫人,夫人?”
凤张氏摇头晃脑,言辞冷厉地说:“嬷嬷,不论何种方法,你都要给我收买了两名三等丫鬟!平日里让她们帮忙打掩护叫外头的大夫进来替大小姐看诊。”
陪嫁嬷嬷略微为难:“夫人,将军府守卫森严,从外头带人进,恐怕……”
凤张氏冷哼:“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尽管去干,需要多少银两周转,你只管报来。”
“是是是。”
凤轻歌迷茫地看着眼前忽然发怒的女人,畏惧地缩了缩身体,好似又想龟缩进床底,凤张氏心痛不已,缓了缓神,再度柔和了面容,刚唤了声歌儿,那厢屋里头忽然闯入一人。
“夫人,快跑!”
赌对了的青衣婢女来不及开心,急喘着低吼。
凤张氏神色一顿,看向陪嫁嬷嬷,后者心中一跳,赶忙说:“夫人,这是自己人。”旋即,她又看向满头大汗的青衣女婢,焦灼地说:“出了什么事?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青衣女婢倒也想问这个呢,但如今俨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她急促喘息着说:“中计了,中计了,死的人根本不是老太君!”
“不可能!”
陪嫁嬷嬷还没说话,凤张氏就跳了起来,“临近黄昏时,我还与老太君交谈了半晌,直至夜幕落下才动的手,怎么可能不是老太君!”
“这事儿奴婢也不懂,但,那是将军亲口所言,不可能有假。”青衣婢女也是懵然,但不妨她连声催促:“夫人,快走,快回偏院,不论是真是假,若在此时被人发现您在这里,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而且,方才奴婢过来时,已经注意到有一群人正往大小姐的闺房而来,浩浩荡荡,只怕来者不善呀。”
凤张氏心重重一跳。
陪嫁嬷嬷当机立断,不顾尊卑硬扶着凤张氏起身:“夫人,小青说得不错,先走为妙。”
此时凤轻歌忽然哇哇哭了起来,凤张氏心中不忍,“等一会,且等一会儿,不会被发现的,合该是我们自己想多了,不会的,不会。”
她使劲掰开陪嫁嬷嬷的手想要去安慰凤轻歌,却怎么掰都掰不开,不由冷下了脸:“嬷嬷放手!”
陪嫁嬷嬷心里呕得不行,却不得不听令放手,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