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把林碧凝带到正屋门口,翠月在门口迎了迎她,一面替她打起猩红锦帘,一面朝里说道:“大小姐来了。”
林碧凝朝她点头致谢,缓步穿过花开四季蜀绣紫檀镶边大屏风,看到宁老太太正靠在中间的大炕上,翠云正拿着岫岩玉的美人锤替她捶着腿。
只见宁老太太穿着紫红色罗绸团花对襟大袍,下身是绛紫色绣万字的马面裙,头上一抹镶玛瑙的姜黄勒额,左右各插一支牡丹点翠簪,装扮华丽,面泛红光,显然是保养得当,只那一头蒙灰般的白发稍显老态。
林碧凝恭敬地屈膝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听翠云姐姐说,祖母昨夜旧疾犯了,不知祖母现在好些没有?”
宁老太太眼也未抬,淡淡地说:“老毛病了,睡一觉也就好了。这一点小病还不至于闹得阖府不得安宁。”
老太太对她一如记忆中的冷淡,或者说厌恶。
亲生的孙女高烧不退,终于从鬼门关回来,不说一句宽慰的话,反而指责她闹得家里不安宁。
有时候林碧凝不禁要怀疑,她真是老太太的亲生孙女吗?
林碧凝好似什么都听不出来般,一脸欣慰道:“祖母身体康泰是林家之幸。”
宁老太太轻哼一声,转过头朝里靠着,道:“我乏了,你下去吧。”
“那祖母您好生休息,孙女告退。”
林碧凝应声,再行一礼,正准备走,又听宁老太太说了句话。
“既然你出得了门,也去你妹妹那瞧瞧。”
林碧凝脚下一顿,缓缓答道:“孙女省的。”
出了院子,迎面碰见一个形态丰腴的美丽妇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正是林碧凝的母亲赵氏。
赵氏一身大红洋缎牡丹对襟立领,加同色撒花绸子马面裙,梳着盘桓髻,正中是银鎏金牡丹分心,左右对称插了海棠珠花步摇,粉润润的珍珠坠子前后晃动,更显得她明艳动人。
林碧凝向她屈膝行礼:“请母亲安。”
赵氏温柔地扶起她,嗔道:“你这孩子,身体才好,可不许再这么多礼。”
林碧凝柔柔道:“多谢母亲关心,我的身体已经痊愈了。”
“好了就好。之前的事都是雯丫头不好,姐妹玩闹也没个分寸。”赵氏拉着林碧凝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我已经替你教训过她,她也知道错了。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闹过也就罢了,凝丫头你说对吧?”
看着赵氏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林碧凝扬起嘴角,温顺道:“母亲说的是,纵然妹妹有什么不是处,我作姐姐的与她一般计较岂不是太无知。”
赵氏脸色一僵,笑容也显得有些牵强,说林碧雯不对是她自己先说的,林碧凝这样说她无法反驳。
她怎么觉得眼前的林碧凝不像之前那么绵软,不由眼睛眯起来仔细打量起对方来,见还是那样着装打扮、那样温和微笑。她暗自摇头,也许是这几日被女儿闹得厉害,出现了错觉。
赵氏恢复往日的慈母样,欣慰地笑着:“母亲知道你是个大度的。得空去看看雯丫头,她在屋里也记挂着你呢,听说还替你抄了佛经祈福。”
林碧凝点头道:“真是有劳二妹妹挂心了,得空我一定去玲珑阁看望。”
“好了,你且去吧,我也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只要林碧凝去看望女儿,她就有把握说服老爷取消对女儿的处罚。赵氏满意地带着一众仆从往长荣堂去。
如雾跟着林碧凝往回走,见旁边没有人,轻声地问道:“小姐,为什么老太太和夫人再三强调要小姐去玲珑阁,二小姐不是在禁足吗?”语气颇为不解。
林碧凝皱眉思忖会,问道:“我且问你,老爷将二小姐禁足时有没有说过别的什么话?”
如雾努力回忆了会儿当日的情景,回道:“老爷当时很生气,说要二小姐在屋里好好反省,还说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准去看二小姐。晚些时候听似烟说,老爷还派了冯妈妈守着玲珑阁的大门,不让进出。”
“冯妈妈?”前世赵一诚做了林家女婿后,嫌下人们不得用换了许多人,现在想想换掉的那些却是得用的。这冯妈妈就是其中一个。林碧凝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遍,问,“可是外院护卫彭义家的?”
“就是那个彭义。不知道小姐还记不记得永睿三十二年,少爷被老太太责罚就是因他而起。”
林碧凝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宁老太太发那么大的火,也是林长儒第一次受责罚。
要说林长儒受罚的事,不得不先提一提彭义这个人。
彭义一家是一年林温良去西边采购香材带回来的。
他们原是三明城人士,全家以打猎为生。
三明城位于夏央和单兰国交界地带,多山,易守难攻,是朝廷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那一年单兰国新任皇帝文安帝登基,为了巩固政权大举进攻夏央。因之前和单兰国签过和平协议,且两国近二十年从没发生过战事,守城将领的防范有所降低,还没反应过来三明城就被攻陷。
彭义因为常年打猎懂得一些武艺,艰难地护着自己的妻儿死里逃生。因为他们世代都生活在三明城,亲人大多已在战争中被屠杀,无其他亲戚可投奔。彭义想着上都作为皇城应该是安全的,就带着家人北上。
途中,彭义的孩子得了急症,一家子匆忙逃亡没带什么银钱,连吃饭都是有上顿没下顿,更别说给孩子请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