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不说话,让瓜尔佳氏的几个丫鬟给自己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裳,又用井水抹了脸,这才觉得神清气爽起来,盘腿坐在炕上,喝了碗冰碗,这才对着瓜尔佳氏说道,“洋人的事儿没谈好,没法谈,这就早些回来了,你在拾掇什么东西?”
“这不是恰好缅甸送来了翡翠吗?我呀寻思着这中元节礼还没献上去,就把上好的翡翠挑几块出来,再寻别的玩意,献给太后。”
恭亲王脸上一僵,恰如冰碗里残留的冰屑在夏日的热烈下瞬间不见,恭亲王身子靠在垫子上,手无意识得敲着炕几,“这中元节礼嘛,是该送,不过若是送了翡翠,下次没了如何是好?缅甸的翡翠可不太多,这些年都没有,就今个才来了一次,也不知道如何,就怕太后看上眼,要咱们府年年上供,那就是抓瞎了。”
瓜尔佳氏听到恭亲王说的在理,不由得连连点头,“老爷说的在理,那就再挑别的就是。不过论心意,还是当年王爷亲自射了一只红狐狸制了围脖献给太后,这才叫心意呢,比别的比不上,今年元旦我进宫朝贺,还瞧见太后围着呢。”
恭亲王微微出神,“红狐狸吗?”随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就呆在了那里,还是瓜尔佳氏见恭亲王许久不说话,抬起头叫了几声,恭亲王这才回过神来,“你整日里这么操劳,这翡翠我叫人好好做一套头面给你,剩下来的给大姐儿,她成日进出宫内,若是穿着小家子气,定然要被那些势利眼看低了。”
“是,”瓜尔佳氏被恭亲王一带,顿时忘记了那只红狐狸,这又忧心起自己大女儿的事儿来,“王爷,这大姐儿如今已经是十七岁了,宫里头怎么还没消息?我上次也和钟翠宫那位说起过,倒是也没什么下文,大姐儿可是十七岁了。”
恭亲王哑然失笑,摇摇头,点了点瓜尔佳氏的鼻子,“你啊,真是淡操心,还怕大姐儿找不到好婆家,别说是我的大女儿,宫里头太后还宠着他呢,只怕这八旗子弟任她挑,太后早就说了,这大姐儿的婚事,不急,要慢慢挑,第一个就要大姐儿自己喜欢,咱们这种人家,是没有盲婚哑嫁的。”
“可毕竟是不小了!”
“太后的话也没错,想着多留她些日子,将来出嫁了,到了十王府,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那就好,阿弥陀佛,”瓜尔佳氏念佛道,“也真是奇怪,大姐儿倒是投太后的缘,把丽贵太妃的荣寿公主都比下去了。”
“大约是太后和大姐儿脾气相近吧,原本以前担心她进宫受委屈,如今倒是看看,咱们家出了两个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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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穿着旗装的少女悄然站在镂月开云的外头不说话,头顶是一轮微偏圆月,在云朵之中穿梭,星星在悄悄得眨眼,远处的亭台楼阁灯火辉煌,湖面上弥漫着水汽,恰似瑶台仙境,两个少女边上站了乌压压的一群宫女太监,都低着头不说话,为首的年纪稍大的少女大气爽朗,后头跟着的少女一脸温婉,犹如空谷幽兰,后头的少女等着有些倦了,拉着前头少女的袖子,“姐姐,这皇额娘的心里是不是还是很难受。”
“这是自然的,”为首的少女悄然说道,“明个就是正经日子了,皇额娘当年可是没瞧见皇阿玛最后一眼,也难怪她心里难受,等会咱们说话可要注意着点,虽然皇额娘不乱发脾气,可若是咱们不小心戳到了皇太后的痛处,那就是咱们的不孝了。”
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不远处又走了两排灯笼过来,候在镂月开云外头的人见到来人,连忙跪下,就连两位旗装少女也是半蹲行礼,来的人正是同治皇帝。
同治皇帝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绸袍,见到众人行礼,连忙摆手让他们起来,“大姐姐,二姐姐,皇额娘出来了吗?”
“还没呢,皇上要不要进去劝一劝?”荣安公主说道。
“不敢进去,皇额娘素日里那样要强,都不轻易红眼睛的,这会子肯定是心里难受极了,哼,都怪肃顺那伙子,来人,陈胜文,你传我的旨去军机处,让肃顺去海南岛,再把端华载垣流放到吉林去!”
“好了,”牡丹台传出来一个声音,慈禧太后慢慢走了出来,“咋咋呼呼的,端华等人怎么又得罪你了?”
三个人俯身“皇额娘”,“皇额娘请别伤心了,”同治皇帝说道,“肃顺等人骗着皇阿玛去热河,让皇额娘和皇阿玛都不能见最后一面,实在是该死。”
“昔日已经已定惩处,怎么能突然再加,”慈禧太后摇头,“我知道你的心思,这就好了。”
荣安公主是知道咸丰皇帝逝世时候的场景的,女孩子懂事的早,也知道丧父之痛,搀住了慈禧太后,“皇额娘,您说,这世间上有鬼吗?”
慈禧太后犹可,身边的安德海眼神发亮,竖起耳朵就等着慈禧太后的回答,同治皇帝的眼睛也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微微思索,“或许有,或许没有,我原本以为是没有的,后来觉得也可能有,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逝去的人,不会再出现在当下了。”
“那皇阿玛呢?”
“你皇阿玛?”慈禧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群星闪烁,突然来了灵感,“他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
“变成了星星?”
“是啊,你皇阿玛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时时刻刻保护着你们,”慈禧太后搂住了三个人,仰起脸,瞳孔之中反射得都是闪闪星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