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一眼那摞厚厚的书,苏愚一阵恍惚。
他看到了一长串熟悉的书名:《当代占星辞典》、《占星历史研究》、《中国传统占星术》、《占星万年书》……无一不是大部头的占星著作,几乎每一本苏愚都从表哥的藏书里看到过,其中有几本他还读过。
他没想到女孩也读占星书,而且读得如此深入,这样看来对方跟自己一样,也是乖巧学生群里的一只怪胎,甚至是比自己还怪的怪胎。自己最多也就是怀里揣本占星书,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看几眼,这姑娘却是恨不能把占星图书馆直接搬到学校里——就这摞书厚厚的页码和庞杂的知识量而言,每一本都足足可以让人读上个把月,她莫不是真想一晚把它们看完?
看看眼前这摞书,再想想女孩刚才的豪言壮语,苏愚原本的坚定难免有了些动摇。这些书就算事先看过,要想一页一页背下来也几无可能。偏偏女孩就夸下了海口,难道她真有一定把握?她真有速读速记过目不忘的本事?世界上真会有这种神奇的能力存在、而自己只是孤陋寡闻毫无所知?
苏愚和很多风土象星座的聪明人一样,习惯于依赖逻辑。逻辑上讲得通的,没有亲见也可以相信,逻辑上讲不通的,亲眼见了也不相信那是事实,认为背后肯定另有真相。
可偏就有这样的时候,你死活都找不到所谓的真相。
就像占星。天上日月行星的顺逆运转,地上男男女女的命运性格,两者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是占星就是那个神奇的第九竿子,硬生生把它们打在了一处。依靠常识,没有谁能给出让所有人信服的逻辑,可是几千年来它还是在那儿,它代代相传,用无数鲜活的事实证明着它的真实可靠。
苏愚能接受占星这种玄妙的东西,其它的就未必不能接受。
他坐直了身子,第一次很认真地去打量面前的女孩。女孩也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着他,瞧着瞧着竟然不自在起来,向后正了正身子,嗔怪地问:“喂,看什么呐?”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几班的?”苏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
“没见过也不稀奇呀,我刚转学过来。我叫徐青萝,你呢?”
“苏愚。”
“鱼?水里那种鱼?”
“不是,”苏愚想,如果说愚人的愚,恐怕又会被追问,是不是打鱼的渔人,所以他干脆说:“愚蠢的愚。”
徐青萝“噗”的一声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看着他点头:“嗯嗯,好名字呀,名副其实嘛。”
苏愚有点尴尬,不过从小就没少被同学拿名字开过玩笑,他也不在乎,他也从来不会去争辩什么“大智若愚”,名字就是名字,一个代号而已,何必牵扯一些其它的意义?初中班里有个叫艾学习的,早早就辍学经商去了。
不过开完名字的玩笑,苏愚倒是忘了对方还没说自己的班级。他随便扯过一本占星书,从中间翻开看了一眼,然后问徐青萝:“你看书真的那么快?”
“真的,骗人是小狗!”
“……看完都能记住?”
“差不多啦,能记上个两三天,慢慢也会忘的。”
徐青萝正说着话,苏愚出其不意把展开的书页面向她晃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掉转过来,说道:“好了你可以背了。”
这就开始测试了,连一点给徐青萝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女孩浅浅地剜了苏愚一眼,便闭上眼睛,一面回想一面开始背书。苏愚展开书页向她晃那一下,正常人只会看到密密麻麻一片字,甚至连书是第几页都看不清,即便她真的事先看过这本书,想准确说出这一页的内容也是绝无可能。
但是徐青萝真的就从这一页的第一个字开始背了,背得很快,也很流畅,没有一个字遗漏或是错误。她微微仰着脸,闭着眼睛,就像能在黑暗中看到那一页书,她不是在背而是在照着念,念得轻快自然、游刃有余。
苏愚捧着书,一面看一面听她背,越听越是震惊,听到中间他骤然喊了一声“停”,放下书又拿起了另外一本,同样是随意翻开一页,向徐青萝展示了一眼,而后徐青萝就像之前一样,闭上眼睛开始背,从头到尾,一字不差。
苏愚没再试第三次,因为他知道,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他相信这个测试毫无漏洞,所以他不得不接受这个铁打的事实。世界上就是有些奇人奇事令人难以置信,它就在眼前,这让他觉得周围的一切忽然陌生起来,好像世界观一下子都被颠覆掉了。
说到底,这种奇事跟占星有着本质的不同,占星可以用一句“科学尚未证实的神秘规律”来敷衍,可是这个不行,“科学尚未证实的神秘能力”?好吧大概会有人接受这样的定义,但显然苏愚不在此列。
想着想着,苏愚悚然一惊,心想会不会是自己得了什么精神病,比如妄想症之类,这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仔细想想,无父无母,个性孤僻,精神创伤,神神叨叨,妄想症,出现幻觉……顺着这一条线理下来,好像也还挺有说服力的。
太孤独了,所以幻想有个人来陪自己;处于青春期对异性有莫名的向往,所以这是个漂亮女孩;是学生就想考个好成绩,所以弄出个速读速记过目不忘的超能力,轻松做学霸还能睡懒觉看闲书……这么看真不是一般的有说服力啊,难道自己果然是妄想症了?
苏愚惊出了一身冷汗。
徐青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