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沉,略带沙哑。这是他第一次说话,他果然不是个哑巴。絮儿心里登时如云开见月一般的开阔,抬起头,对方的身影已悄然消失,眼底只剩下那株巍然不动的千年古槐。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槐树下面的马路上,五个孩子正排成整齐的一列,喊着“一二一,一二一”的口号招摇而至。他们都只有七八岁年纪,清一色地穿着短裤背心,背后都背着一个小木桶。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女孩,头发微黄,扎着两个羊角小辫,雪白的大门牙缺了一只,看上去就是一个丑丑的野丫头,喊起口号来发出尖尖的有些漏风的声音。另外四个则都是小男孩,脸上都用泥巴涂得脏兮兮像唱京剧的花脸,走在最后面的男孩还甩着长长的鼻涕泡,一脸呆头呆脑的模样。
四个孩子口号喊得起劲,步伐却走得乱七八糟,后面的孩子更是像一只鸭子摇摇摆摆,长长的鼻涕泡左甩右甩,忽然吹来一阵风,那白花花软绵绵的长条便奋力脱离了他的鼻子,在风中略作翱翔之后,一头扎在路边一块雪白的骨头上。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狗正在那儿伸着小舌头舔骨头舔得高兴,不禁被这突飞而至的“暗器”吓了一跳,壮着胆子凑近了嗅了两下,喉咙里便发出十分不满地低吼,猛地蹿过去咬住了“鼻涕君”的裤腿,为他破坏了自己的美餐而抗议不休。于是队伍的尾巴上便多了一只小黑狗,咬着“鼻涕君”的裤腿被拖着走几步便被甩脱,在地上打一个滚便又嗷嗷叫着追上来咬住另一只裤腿,如此往复循环,似乎乐此不疲。
林暮正在二楼书房里写字,他早就听到那“一二一”的口号声,知道是胡同里那几个孩子又要排队出城去赶海了。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这样从楼下经过,由那个小黑妞带领着去海边挖海货。有时他也会羡慕这些孩子,可以在一起尽情地玩耍嬉戏,还能捡到漂亮的贝壳和爬来爬去的海蟹。只是他是外乡人,跟他们不熟,他要读书要练字,而且为了充分利用谷星的光照,每天要打坐修行十个小时。楼下的口号声听多了他也就不再觉得新鲜,但是口号声里夹杂了黑豆的低吼却让他很是诧异。林暮推开窗子往外看,正瞧见黑豆咬着一个孩子的裤腿被拖行向前,赶紧放下毛笔跑下楼去。
“黑豆!快回来!”林暮推门而出,向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喊了一嗓子。黑豆刚刚又被“鼻涕君”甩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可怜巴巴地看了主人一眼,便又向着“鼻涕君”追了上去。
几个孩子的口号变得杂乱不堪,口号声中开始夹杂着哄笑。“鼻涕君”脸上拖着白白的鼻涕脚上拖着黑黑的小狗,一步一瘸,一步三晃。前面三个男孩回过头来嘻嘻哈哈嘲笑不已。领头的小黑妞终于也觉察到了异样,停住脚步回身叉腰,尖着嗓子喊道:“不要笑啦!谁再笑明天就不带谁!”
这一声威胁果然见效,三个男孩止住了笑声,“鼻涕君”把鼻涕泡吸回了鼻孔重新酝酿,黑豆也松开了嘴巴,时而扭头瞧瞧身后追上来的小主人,时而抬头看看快被它口水浸湿的一只裤腿。
“这是谁家的狗狗?”小黑妞看到了队伍后面的黑豆,跑过去蹲下来把它抱在了怀里,抚摸着它背上柔顺的皮毛,让它舔着自己的手掌,眉开眼笑地道:“真是太可爱啦,呵呵,呵呵,好痒……”
几个男孩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这时林暮快跑几步追了上来,喘息着说道:“这是我的狗,它叫黑豆。”
“黑豆?好可爱的名字,跟这只狗狗一样可爱,呵呵,哈哈,”小黑妞逗弄着小狗,很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意思,“让我玩一上午好不好?我把今天赶海挖的海货都给你!”
林暮看黑豆在女孩怀里似乎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你的海货,只要黑豆愿意跟你玩就好。”
“不行!我说给你就给你,就这么说定啦!谁也不许反悔!”小黑妞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把黑豆放在自己的左肩上,然后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缺了一块的雪白牙齿:“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叫何叶,你呢?”
“我叫林暮。”林暮略做犹豫,向对方伸出了右手。新朋友握一握手,就表示认识了,可是这个世界的东方好像还不流行这样的礼节。小黑妞看了看他的手,也伸出自己黑黢黢的右手,小指翘起:“好啊,拉勾!”然后不容分说,勾住了林暮的小指头。
林暮知道被误解了,可还是跟对方拉了拉勾,然后迅速抽回手来,有点不自在地看了看小指上糊了一层的泥巴,但他并没有掏出纸巾擦掉。习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生活,他觉得自己离这些快乐的孩子们是如此遥远,忽然很想跟他们一起去海边看看,他只有刚到这儿的时候随妈妈去过一趟海边,但也只是走马观花而已。
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他刚刚起了一个念头,何叶小朋友便邀请道:“现在正退潮,我们要到海边赶海,一起去吧!”
林暮点了点头。何叶便马上双手叉腰,尖着嗓子向几个男孩喊了一声:“重新整队!”她肩上的小黑狗站立不稳,一下子滑到了她背上的小木桶里,向上扒着桶壁嗷嗷直叫。先前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