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希弥一言不发的拉着小土在巷子里左拐右拐,莫名就拐进了一个小房子里,然后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破旧的包袱扔给小土,示意她进去换上,就自顾自倚在门框上闭着眼养起神来。
小土也没有废话,果断的将包袱接了进房间将身上正穿着的这一件华丽繁复的衣服脱下来,换上君希弥给的麻布短打,再将头发上的发饰一一拆卸下来,只留了一根簪子将头发固定住,将剩下的发饰以及豌豆之前给的那些包起来贴身放好。
君希弥虽是闭着眼睛,耳朵却也能听到少女悉悉索索的在里面换衣服的声音,这让他有些微的不自在。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离远一些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声音终于停了,少女轻轻的脚步声走到自己身后,压低了声音有些踌躇的问道:“请问,有没有水?”
君希弥微怔了一下,心里有些不高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着要水洗上一洗不成?
他睁眼侧头看向正仰头一脸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少女,又是一个愣怔。
眉目原本就好看,浓重的妆容更是将她的五官轮廓加深了一番,看起来可真是……艳丽。
小土见他神色不虞,又解释了一句:“脸上的妆太浓,看起来有些……不大好……”
她说的十分委婉。
其实哪里是不大好!她若是顶着一脸这样的妆容,出城的时候肯定是会被怀疑的。
若是官府那边动作再快一些的话,指不定都能查到小土跟前了。
君希弥立刻便懂了她的意思并且深以为然,不过目前本来就是在逃命中,当时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问题,是以这里是没有准备水的。
意识到这一点,君希弥瞬间就尴尬了,于是他在原地顿了三秒钟,果断的转身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便多了一个水壶。
他将水壶递给小土,道:“抱歉,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小土将水壶接过来摇了摇头,将帕子浸湿了将脸上的妆擦干净。
等君希弥再次看到她真正的脸的时候,顿时就有些吃惊。
“是你?!”
小土歪着脑袋看向他,君希弥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他记得这个女人。
这女人有些神秘,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又时常喜欢发呆,最重要的,这女人的一双眼睛,总是不像一个从六岁起就生活在这条花街上的女人能拥有的。
他从豌豆那里知道这女人是和豌豆同时来到这里的,可豌豆早就已经身陷泥潭,而这和女人的眼睛竟然还能如此清亮。
——在这一瞬间,君希弥恍然就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为什么豌豆能那样决然的表示只要将青荷带出去就好了。
这个女人,确实是值得的。
两个人马不停蹄的出了城。
城外是一片荒地,后面便是一个低矮灌木林,君希弥和小土两个人扮作普通出城的兄妹,安全的出了城,然后就在这灌木林里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等吧。”
君希弥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从包袱里翻出野外常用的道具,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些干粮递给小土,小土接过来道了一声谢,也是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她从今天一大早起来就被豌豆拉着化妆,紧接着就是出去游行,直到现在约莫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一直滴水未进,这会儿确实已经饿得很了。
君希弥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是故在并不是饭点的时间就将干粮拿了出来。
小土瞧着他也掏出一块饼,只掰了一点儿啃了几口就又放了回去,就觉得这人果真就如同青荷记忆的那样。
——当真是像光一样。
吃了干粮垫了垫肚子,小土便坐在树墩上开始发呆。
其实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豌豆最后能跟着那个男人出来,可是她总是要等的。
她和她说好了。
反正就算她晚上还出不来的话,运气好一点儿,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若是倒霉一些,怕是就能被太平王那边都人抓住了。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立刻将人处理了,毕竟如果需要顺藤摸瓜的话,豌豆就是最好的线索。
——不过豌豆自己也应该知道这一点。
那么,她是会先和那些人周旋着然后等着人来救,亦或是,索性就直接自杀,将秘密永远的埋藏起来了。
小土垂了垂眼睛,终究是将眼中的风起云涌尽数的压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炽热的阳光渐渐的西沉,很快就将这片矮小的灌木林染成了极绚烂的橙色。
忽然,小土猛地站了起来,看向了城门的方向。
君希弥微蹙着眉心看向她,说不清是安慰还是什么。
“不要着急,有陈大人在,他们一定能出来的。”
他说着就垂了垂眼睛。
“我们尽管等着就是了。”
——等着,那不知是好是坏的结局。
君希弥也不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他究竟是在安慰这个从出来起就一直表现的非常冷静沉着的女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其实知道的。
那两个人,必定是九死一生。
可是这女人既然想等,那他便陪着她等,一方面是有些不忍心,另一方面,也是在心里怀着一丝不可言说的侥幸——万一那两个人就能逃出来呢。
他在这一瞬间,脑子里掠过了千万种胡思乱想,然后就看到那女人脸上忽然就绽放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意。
“不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