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愈亮,穿透头顶枝叶间成束的阳光渐渐明亮起来,一束一束落在地上,却没有一束能够落在宁祁的身上。
龙甲卫的后援已到,可宁祁没有去追,眼睁睁地看着拓跋渊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间,手中举起的□□缓缓落下,然后侧过头看向身后由在地上熟睡的姑娘,面上冷峻的杀气渐渐消失,转而爬上面容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情绪。
宁祁的眸光微黯,缓步行至钟意的身前蹲下。
曦光落在钟意的面颊之上,很轻很薄。
宁祁不由得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钟意的面容,可指尖临到头,却是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他没有资格。
就像拓跋渊说的,他隐瞒了所有的一切利用圣旨强娶了她。
即使他从不曾去想,也绝不会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他用了这样卑鄙的手段把她强行留在了他的身边,与路边强抢民女的恶霸有什么两样?
她根本不喜欢他也不认识他,是他一意孤行。
他用尽全力对她千般好万般好,极尽所能地宠爱她,为什么?只因为他自己在之后幡然醒悟一般的萌动之心,只因为他自己持续了这么多年偷偷爱恋,只因为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将军他真的心存感激。
可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在她的记忆里那个少时的玩伴早已死在了当年的战场之上,一切往事埋骨黄土,所以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根本于她无关。
但他却私自强娶了她,装作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对她无限殷情。
真的很恶心。
宁祁悬在半空的手掌缓缓收拢,死死紧握。
看,他是多么卑鄙无耻,如果她知道的话,肯定会唾弃他的吧。
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在周围的林中响起,有身穿甲胄的士兵从林间而出,景阳几步跑上前来,在宁祁的身前单膝跪地,“末将来迟,还望将军恕罪。”
宁祁没有回头,只是抬了抬手臂,景阳见此,站起身来,“谢将军。”
“将军,南翎的奸细呢?”景阳左右看了看,这地上的脚步凌乱,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宁祁淡淡道:“跑了。”
景阳想着那个潜进来的人,面上的神色很是不屑,“那个拓跋渊,战场真刀真枪不行,干些这种阴险卑鄙的小勾当倒是顺手的很,这脚底抹油跑的快,跟只钻仓的老鼠似的,主意都敢打到夫人的都上来,下次让爷……”
“景阳。”宁祁横里截断景阳的声音,“夫人的事情,绝不能外传。”
景阳点头,“是,末将遵命。”
宁祁伸出指尖,在钟意身上的穴道上轻轻一点,“去吧,派人继续追查拓跋渊的下落,一有消息便回来禀报。”
“是,末将告退。”景阳领了命,往后抬了抬手,领着周围的龙甲卫快速原路返回。
一瞬之间,四周便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宁祁半跪着蹲在钟意的身前,看着钟意的呼吸一点一点开始变化,合拢的眼睛下眸子左右来回开始滚动。
“娘子。”
宁祁伸出了手在钟意的肩膀上轻轻摇了摇,“娘子。”
别吵。
钟意的眉心蹙起,下意识中只当是晨起之时宁祁又吵她起来梳妆给他看。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癖好!我不想奉陪了!
“将军别吵,妾身起不来……”钟意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抓宁祁的手丢开去,牵动手臂之时身上却传来清晰的痛感。
等等!钟意的心中一凛,猛地睁开眼睛,抓住了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反手一扭,身子从地上弹起就要下一个分筋错骨的狠手。
手下的人却是迅捷反抗要化解钟意的力道,钟意瞬时发了狠劲,那人无法,只好顺势让钟意扑倒在地。
“洛渊你个卑鄙……”钟意要下手狠挠一爪子的手倏地停住,终于瞧清楚了身下那人的脸:“将军?”
宁祁扬唇而笑,目光温暖而又柔和“娘子。”
钟意看着宁祁那熟悉的笑脸,又抬头左右四顾了一圈,忍住了伸手去揪宁祁面皮探真假的冲动,松了扭着宁祁手掌的手。
“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意起身从宁祁的身上爬下去,一面眼睛却仍是不停左右四顾。
宁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个洛渊呢?他们碰见了没有?
宁祁从地上爬起身,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道:“我来寻娘子呀。”
宁祁有没有碰见洛渊,她同外男待了一个晚上,宁祁会不会心中不快?会不会怀疑她什么的?
钟意的小心肝缓缓吊起,抬眸看着宁祁的脸色,试探道:“将军有没有看到……别人?”
宁祁咧嘴而笑,露出的大白牙仿佛能反射太阳的光芒,“没有啊。”
钟意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同宁祁说明白的最好。
“昨日妾身从山崖上坠下来的时候幸得了一个公子相救……”
宁祁咧着大白牙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钟意在这仿若反射了阳光一样的笑容下满,忽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嗓音缓缓低落,“想必那个公子是自己先走了吧……”
“娘子,林子外还有马车等着,咱们快出去吧。”宁祁笑道。
“嗯。”钟意垂眸,点了点头,伸手去拉宁祁伸过来的手从地上爬起身来,没有看到宁祁含着笑意的眸中有波光微微颤抖。
看看,他就是这样的卑鄙,甚至懦弱,把所有瞒得严丝合缝,不敢泄露一点儿。
钟意拉住宁祁的手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