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光九针,是一套极其耗神的针法。

饶是九长老研习医术近千年,这第八针扎下去,也已然满头是汗,脸色泛白。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气息,才捻起最后一根金针,慢慢向穴位落下。这一针扎实,长安很快便回醒来,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死期的降临。

只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伤重至此,唯有此举最为妥帖。

九长老屏息,将手腕落下。针尖贴着长安的额头,慢慢向下扎去,眼见着这套针法就要完成,九长老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他的身体也被一股巨力扯着,毫无反抗能力地吸到了门外。

“谁许你动我徒儿的!谁许你动的!”玄悲真人吹胡子瞪眼,对着九长老喷了好一阵口水:“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成天想害我徒儿,是不是害死了她,下一个就是我!”

说着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扯着胡子大哭起来。

听了他的话,九长老也来不及理正衣襟,赶忙跑到他身边,诚惶诚恐道:“师祖说得哪里的话,我是在给长安治伤,她伤重,唯有这一个法子能让她醒来,您……”

“呸,你少诓我,你这是治伤吗?你这分明是害他性命。”话未说完,就被玄悲真人打断,他不由分说,动作利索地爬起来,冲进屋,把长安身上的金针尽数拔下:“我不要你治,我自己来,哼!”

说完,扛着长安跑了出去。

九长老实是拦他不得,只能转头对顾南渊道:“师祖他不肯治,那便算了,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也许,也许……”

顾南渊也知道机会渺茫,是以,他也没逼着九长老承诺,轻轻一拱手,便跟着玄悲真人回了第一峰。

到了山上,玄悲真人急吼吼地跑进了屋。

他把门关的严严实实,一条缝都不漏,末了,还有些不放心似的,在房子周围设下了结界。顾南渊担心他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便隔门询问了几句。可奈何,玄悲真人恼他没护着师妹,根本不愿意理他,只气冲冲地赶他离开,其他的话,一句都不肯多说。

如此一来,顾南渊也不好再问。

恭恭敬敬地退到不远处,以免玄悲真人有事吩咐,却找不到人。

且不论顾南渊如何作想,一门之隔内,玄悲真人正锁着眉替长安诊脉。此时,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疯癫不再,端肃渐生。

一盏茶之后,玄悲真人慢慢收回了手,眉间的凝重也渐渐褪去。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不信姜澜会伤害长安。他之所以赶去第九峰,并不是因为信了顾南渊的描述,而是担心九长老医术不精,误用了手段,反害了长安。

果不其然,长安的重伤根本就是假象。

姜澜这一掌,虽然打断了她的经脉,可其中生机不绝,这些断裂的经脉,正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连接修复。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姜澜此举,便是用外力强行替长安拓宽经脉,一旦功成,于日后必有大益。

“哼,你倒是舍得,肯耗费千年修为替我徒儿铺路。不过,凭这点恩惠就想骗走我徒儿,你也想的太美了点。”

玄悲真人冷哼一声,转头面向房屋的一角。

随着他的动作,角落里慢慢显出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虚影。

姜澜弯了弯身,谢道:“丹先生说得对,仅凭这点确实不够,我既然想娶您高徒,自然会让您满意。只是,我最近有事缠身,不得脱手,还请您照……”

“我徒儿我自然会照顾,你若没有别的事,就赶紧走吧。”

既已被姜澜识破了身份,丹狂便不再伪装,哐得一下把丹鼎砸在地上,急急地下了逐客令。他这般不耐烦,并不是因为讨厌姜澜,而是因为姜澜此番前来,用的是元神脱体之术。此术有时间限制,若超过一时三刻,于身体会有大损。

丹狂的好意十分隐晦,可姜澜却是懂得。

微拱了拱手,道了声谢,姜澜使了个诀,便要离开,可就在这时,丹狂却出声拦住了他。

姜澜回头看去,便见丹狂一脸严肃地道:“我本不想破坏你的心情,但这件事情你总会知道,能提前有个准备也好。你知道的,到了你我这等境界,对未来的感应多半是真的。”

说到这里,稍稍停顿。

见姜澜点头细听,丹狂才继续说道:“近来,我总有种感觉,我们要回去了,多则一年,少则半年,而自那以后,天下就要乱了。我不在乎天下乱不乱,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我知道你在找息壤,就如当初,我也是为了息壤而来。但现在我放弃了,我已做了她师傅,就该负起师傅的责任。而你,我不要求你放弃,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不管时间多么紧迫,不要害她性命,不然,我定饶不了你。”

说完这番话,丹狂便不再看他,盘膝坐到丹鼎旁边,把炼丹的药材按次序排好。

而姜澜,他反复思考了丹狂所言,面色也不免凝重起来。只是,他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了会儿长安,便瞬间消失不见。

自姜澜走后,丹狂便投入了炼丹大业,只是,当丹药出炉后,他并没有直接给长安服下。毕竟,他此时只是天剑门的祖师,虽有一身傲人的修为,可于炼丹一途,却毫无造诣。像长安这样,连扬名天下的九长老都治不好的病人,凭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担下这救人的名头。

而那个人,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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