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庄子里,六十多岁的老李头挑着担子去涡河边上打水。以前庄子的主人还是赵宗楚的时候,是不让在庄子里打井的,庄子下边的温泉水除了郡王老爷,谁都不让使。后来杨怀仁买下来庄子,打井的事情他这个新东家一点儿也不在乎,觉得反正这温泉又不是庄子里几百人就用的完的,所以让庄子里的管事们就请了专门打井的师傅们来打了十几口井。可打井的师傅打完了井,却说这水太沉了,人畜是不能喝的,要是单纯又来浇地,倒是能让庄家收成好一些。杨怀仁当时想到的是温泉水可能含有多种微量元素,长期喝可能确实对人和牲畜有害,所以也就按照打井师傅们说的那样,严禁庄子里的人喝井水。不过这些井里打出来的水是温和的,庄户们用来洗洗涮涮倒是方便了许多,也省了不少烧洗面汤的柴火。庄子本就挨着涡河,也开凿了引水渠,浇地也不愁,喝水也不困难,就算挑水也不是多么费劲的事情,何况原来大家挑水吃都习惯了,并没有觉得麻烦。老李头是庄户里的老把式了,东家给了他照顾大棚蔬菜的活,还按月给他开工钱,他全家的生活比以前都有了很大的改善,整个人现在过的很滋润,心情也好了许多。即便六十多岁了,还跟二三十岁的壮年汉子一样,每天挑上两趟水,一点儿也不费劲。今天过午他趁着初春里的暖阳去河边打水的时候,却看到庄子里的一群十来岁的娃娃们在河边围着两大坨东西不知道在干什么。等他走进了看清楚那两坨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大跳,肩膀上挑水担子着急忙慌的一撂,匆忙跑了过来。河边的碎石滩上躺着两头大黄牛,看样子每头都有近千斤,两头大黄牛的后腿都不知什么原因断了,痛苦的躺在河滩上“哞哞”的惨叫着。老李头从小就是庄户人,耕地的老黄牛对于一个庄户人家来说,那是比命还重要的劳动工具,一头黄牛干起犁地的活来,那可是能顶的上十个成年汉子的劳动力。可要若是一头黄牛的后腿断了,就再也干不了农活了,只能送到官府里去让官府处置。老李头当时那个心疼得啊,比他的腿断了还疼,正好看见他的孙子也在这群娃娃里边,略一寻思,心道坏了,去年侯爷买下庄子的时候,可是花了好几百贯钱买了二十多头大黄牛,就是为了开春以后干活用的。这些大黄牛东家没有自己养,而是分别找了十几家会伺候牲口的庄户分发了下去,说是让庄户们替他养着,还按月补贴养牛的工钱。老李头的大儿子是个伺候牛的好把式,当时就领了两头回去养在家里,因为庄子里打的井水不能饮牲口,所以平时都是每天把牛牵到涡河边上来喝水的。李老大照顾牛是个技术活,可饮牛这种事,并不是多么难的事,平时就让他十二岁的儿子骑着牛去河边饮牛就是了。老李头心慌了,越看这两头大黄牛越像他家里养着的那两头,心道难不成是他小孙子光顾着玩,让两头牛打架把腿给摔断了吧?情急之下老李头一下就火了,抓过小孙子来,二话不说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嘴里骂着,“东家信任咱家,才让你爹帮着养牛,还按月发着工钱,东家对咱庄子里的人这么好,你个龟孙咋就不懂知恩图报呢?让你帮着饮个牛,你能把两头牛都祸祸成这样,看俺今天不打死你个龟孙!”说着又连着扇了小孙子好几个嘴巴子。小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扇蒙了,两边脸上都是手印子,嘴角也流出了血来。老李头狠狠的扇了自己的孙子几巴掌,看到他嘴角流了血,又心疼起来,可一想到那两头大黄牛,心里又是一紧吧,两行老泪流了下来,木呆呆的跌坐在河滩上。庄子里的娃娃们也都吓坏了,没有人敢吭声,老李头的小孙子一看爷爷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忽然想起来自家养的老黄牛正在几十步外的一处河滩上喝水呢,这才捂着脸跪到爷爷面前,哭哭啼啼的说道,“爷,这不是咱家的大黄牛。”“啥?不是咱家的?”老李头心中稍微一宽,可看看那两头呻吟的大黄牛,又继续难过了起来,他指着那帮小孩子们问道,“你们说,这是谁家养的?”小孩子们都知道一头牛对于庄户们的重要性,老李头在庄子里又是村长,所以他们都默不作声,不敢接话。老李头的孙子解释道,“爷,这两头大黄牛谁家的也不是!今儿过午俺们几个一起来河边饮牛,来的时候就看见河滩上躺着这两头断了腿的黄牛了。”“你说啥?这不是咱们庄子上的黄牛?”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群正在喝水的牛群,接着说道,“爷,不信你数数,咱庄子上原先就有十二头老黄牛,去年东家又新买了二十四头新的,都在那边呢,一头不少。”老李头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忙爬起来跑到那群黄牛那里,仔仔细细数了三遍,发现庄子上的三十六头黄牛一头都没少,这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等他把气喘匀和了,忽然想起昨天东家身边的陈大个子来庄子里拉臭豆腐的时候,说起过东家在城里开的随园对面,有个契丹人开了个饭馆挤兑东家,还不让契丹牛肉贩子卖牛肉给东家了,东家这些天正为没有牛肉可用的事情发愁呢。他这么一想,又破涕为笑,东家需要牛肉,眼下这两头大黄牛要是宰杀了之后,怎么也得出个近千斤的牛肉,不就给东家解决了眼下的困难了嘛。这两头牛是跌断了腿干不了活了,要想宰了取肉来用,去官府备个案还不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