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开始山呼万岁,把这次击溃了申王赵佖起事谋反的最大功劳,戴在了赵煦的头上。
赵煦的生命走到了这种时候,自然知道这是朝臣们拍他的马匹,可他内心里却还是很享受这一切,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脑海里一闪之间,赵煦也意识到他这样似乎很可笑,可是当着大壮的面前,他还是想借此来给大壮留下一个好印象。
虽然他们父子俩相认了,大壮对他也非常恭敬,可他就是找不到那种当父亲的感觉。
思绪回到了他小的时候,他和他父皇之间,似乎也是这样的,父皇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他,可惜和他真正亲近的时候却不多。
赵煦知道这不能怪他的父皇,因为他的父皇真的太忙了,记忆里好像父皇从早到晚都在忙着国事和政务,几乎没有多少私人的时间和老婆孩子在一起。
可是即便父皇很努力去做一个好皇帝,可最后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变法失败了,父皇变得郁郁寡欢,最终也是英年早逝。
他记得父皇弥留之际,曾经告诉他,大宋这样下去迟早要毁灭的,只有变法才能改变这一切,只是父皇没有找到最合适的变法之路罢了。
所以他也成了坚定的变法派,总想着要在他在位之时实现父皇的遗愿。
可现在看来,他并不是一个明君,他在位的前半段被祖母当做一个傀儡操控着,他根本没有任何去实现父皇遗愿的可能。
而当他掌权之后,做的事情又太激进了,变法仍旧没有成功,章惇说是因为变法的策略不够强硬,只有雷霆手段,才能实现变法的成功。
可是阻力实在是太大了,看着国家和百姓因为强硬的变法而变得困苦不堪,他犹豫了。
章惇说这是免不了的阵痛,可赵煦已经对自己的变法方略失去了信心,他不愿意看到百姓因为强硬的变法而受苦,所以开始变得纠结。
前朝的政务让他疲惫不堪,后宫的事情又让他做了错误的选择,不断的错误积累之下,让他最终搞成了现在的样子。
赵煦猛然间清醒了,他不需要儿子记住他为了一些虚假的功绩而洋洋得意的样子,而是要让他看见自己是非分明的样子。
赵煦收起了笑意,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才呵斥出声来,“朕直到近日才得知杨怀仁和高启勋的计策,所以这件事的功劳,并不在朕,而是在他们这些做了事的人身上。”
群臣听罢无不激动万分,甚至有人声泪俱下,又是一片花团锦簇的马屁声传了出来。
赵煦已经没有气力再去阻拦了,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于赵佖,他心中非常的记恨,可是他想着应该给儿子做出一个仁慈的榜样,所以忽然间他不觉得把赵佖抄家灭祖,是个最好的处置了。
赵煦说不出话来,只能动动嘴唇,群臣搞不懂陛下想说什么,只能等着苏公公作为代言人传达出来。
苏公公脸色有点不服,可赵煦比起眼睛重重点了点头,苏公公才愁眉苦脸地宣布,“赵佖谋反,论罪当诛,朕念及兄弟情义,不忍诛灭其家族。”
杨怀仁也没想到赵煦会这么做,群臣就更不理解了,没等苏公公说完,便鼓噪起来,还有不少人跪倒在地,言明赵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绝不能姑息。
赵煦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便不会更改,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苏公公也只能继续宣布,“褫夺赵佖所有封号、官职,所有家产充公,家眷贬为贱藉。
赵佖本人贬为庶民,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其余同党,以此为例。”
朝臣们很不满意赵煦对赵佖的判罚,不光是赵佖本人,包括他的那些同党们,竟没有一个人被判极刑,这太难以理解了。
可当他们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也渐渐有些理解了,赵煦这是在给孩子做榜样,不管将来这个孩子能不能成为一位明君,起码让他记得这个时刻,他也能不断审视自己,也能成为一位仁君。
杨怀仁也知道赵煦的做法是用心良苦了,只不过他内心里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赵煦或许可以表现出他的仁慈,可为了大壮,他绝对不会让这次申王谋反的余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为了不留下任何隐患,他愿意做那个坏人,为大壮铲除任何的威胁。
杨怀仁仔细想想,也许赵煦也有这种意思吧,把这些罪臣流放岭南,或许就是暗示杨怀仁将来要暗地里除掉这些人。
这些人在京城死了,会引起轩然大波,赵煦努力打造的仁慈形象也便不存在了。
可如果他们在去岭南的路上死了或者死在岭南的烟瘴之地里,没有人会关心,甚至会觉得这是上天对他们谋反所给予的理所应当的惩罚。
但赵煦的仁慈,并没有让赵佖觉得感动或者怎么样,他意识到了这样的处罚,其实比杀了他让他更痛苦。
他知道杨怀仁自从征伐了交趾之后,从岭南到交趾一带,实际上都是杨怀仁的势力范围。
他和他的家人如果去了岭南,怕是结局会更惨,与其让他和家眷去岭南被折磨致死,他宁愿寻个痛快的死法。
赵佖并没有谢恩,而是突然间暴起,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精致的锋利bǐ shǒu,大喝一声向大壮冲了过去!
赵煦忽然间感觉脑袋都炸了,他的仁慈如果害了他的儿子,他会悔恨的杀了他自己!
朝臣也惊呼起来,接着便长吁一声——赵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