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察完了市舶司,岑公公照例大摆筵席请杨怀仁吃饭,不过这次没有去外边的酒楼,而是去了岑公公府上。
正常在市舶司当差的官员,一般会住在市舶司里的后院里,那里分出了几个特色的小院,寻常的外地来当差的官员便住在这里。
还有一些当地的官员,或者是单独在外头买了更好的宅子的官员,自然会住在自家的府上。
岑孝年的府邸就在市舶司后巷不远的地方,院子其实也不算大,但设计的十分精致,一面是一条幽静的小巷,一面是城中的一条小河,另外两面,是两片葱葱郁郁的竹林,环境非常优雅。
江阴是县治,有头有脸的官员不像扬州那么多,连江阴县令都不够格陪着杨怀仁同桌吃饭,作陪的除了童贯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市舶司的官员,看样子都是岑孝年的心腹。
和赵献球一样,岑孝年也相当心细,同样命府上的厨子弄了一桌标准的官府菜,当然也有几道算得上是江阴当地特色的菜式。
从地域上说江阴的菜色也应该属于淮扬菜的大范畴,只是几道菜和传统意义上的淮扬菜又有些不同。
像蓑衣黄瓜这种凉菜,自然是淮扬菜精致刀法的代表,只是在江阴,蓑衣黄瓜是一道特别的凉菜,有时候是会往切好的黄瓜上边淋油的。
江阴烩鳝,就更显得个别了,江南黄鳝并不鲜见,以黄鳝为主料的菜式也不少,但大多都是红烧或者做汤,用烩的手法来做黄鳝,成菜油性较大,还真是江阴的地方特色。
江阴虽然是河港,但当时的长江从江阴这里开始大幅变宽,河道宽阔,和海港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区别。
不论从运河南下传过来的北方厨艺,还是通过海上传进来的外埠厨艺,加上江阴当地的传统厨艺一同混合,才渐渐形成了这样独具特色的江阴菜。
江阴的物产也相当丰富,特别是食材上,像江刀鱼,鮰鱼,鲥鱼等等河鲜,还有各色的虾类,长江岸边芦苇里的螃蜞螯,都是非常有江阴特色的食材。
本地的大厨们把这些食材用不同的手法做出来,一下就有了几十种不同的菜式和吃法。
杨怀仁发现,江阴的大厨们特别善于用油,好像不管什么食材,都要用油先过上一遍才算好吃,才能符合江阴人的口味。
江阴还有一道名声在外的美味,那就是河豚了,不过当时能宰杀河豚的厨子比较少,所时有因为吃了河豚身体不适甚至丧命的事情发生。
岑孝年这次是请杨怀仁吃饭,就算他知道杨怀仁是个美食家,也不敢轻易给他上河豚这道菜,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可是担待不起的。
当然,就算真上了河豚的菜式,恐怕杨怀仁也是不会吃的,像河豚这种有毒的美食,除非是他自己亲手宰杀处理的,旁人杀的,他一概不会碰的。
杨怀仁尝过了几道江阴特色菜式,忽然有种感觉,江阴菜或许在特点是清淡精致的淮扬菜里,是一个另类。
因为不像扬州的时候有厨子在,杨怀仁即便想聊一些有关美食的话题,好像对着他们也是对牛弹琴,便稍稍少了些兴致。
岑孝年对美食没有过多的了解,所以也只是跟他聊了一些江阴地方上的乡土还有关于海贸的事情,杨怀仁便当做听汇报工作似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
一顿饭吃的也是宾主尽管,饭后岑孝年还要留杨怀仁在家里小住几日,杨怀仁只好又拿出安国公主生病的事情来当借口,拒绝了他的美意。
到临走的时候,岑孝年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焦急样子,杨怀仁看在眼里,也跟着有点不舒服。
虽然岑孝年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但比起女人来,他也应该更接近男人才对,本来就抹的脸上花枝招展了,还一副便秘的样子,谁看见谁替他难受。
等到杨怀仁要往外走了,他才忽然说道,“王爷留步,咱家还有一事相告。”
杨怀仁又好奇又有点不耐烦,“岑阁领有事便直接说好了。”
岑孝年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一个劲儿地去瞪童贯和其他几个市舶司的官员,几名官员很识趣,纷纷向杨怀仁告退,先行退出了房间。
童贯心里自然有点不乐意,岑孝年的意思,是有什么悄悄话单独要跟杨怀仁说了,童贯也很好奇,当时是想听一听的。
但岑孝年在资历上压他一头,在江南的势力也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就算再不情愿,童贯还是陪着笑退了出去。
杨怀仁见状就更好奇了,从新回来坐下,指了指面前的一个座位,“岑阁领,你也坐下说吧。”
没想到岑孝年走到他正前方,忽然跪拜了下去,口中轻声说道,“属下紫菊堂内卫岑孝年,拜见大总管。”
杨怀仁惊得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岑孝年竟然还有个内卫的身份。
但他平复下心情再去细想岑孝年过往的经历,便渐渐猜到了个大概。
岑孝年当年伺候英宗的时候,还是个小太监,到神宗朝,高滔滔当了太后,他应该就被招募进了内卫了。
照这么说来,高太后让他去当年还是德妃的钦成皇后宫里当掌宫太监,实际上是命他去监视朱德妃了。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是不是朱德妃发现了岑孝年的身份,或者只是单纯的后宫中的利益交换,高太后才让他出宫,来了江南的市舶司当差。
或者高太后当年就想明白了市舶司这一块,会是她的一个重要的财富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