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十月己丑, 皇太极于崇祯殿对此征宣府、大同的将士lùn_gōng行赏。
林丹汗一死, 蒙古之地、民, 十之**,已尽收麾下, 群臣中有不少进谏的声音,认为大汗既已平蒙古, 伏朝鲜, 可当仁不让地尊号称帝。皇太极却以“邦国未定, 百废待兴”谦拒之。
范文程的婚宴所邀之人, 除了文官同僚外, 多以汉臣居多。
当晚, 海兰珠在酒席上也遇见了不少旧人, 祖可法、李率泰……曾经的明将,摇身一变,成了金国承政、都统。
整个场子里,最能闹腾的就要数宁完我了, 一来便讨酒喝不算, 醉意上头后, 更是缠着范文程对饮作诗,全然不顾今晚谁才是主角。
宁完我如今是皇太极眼前正红的谋士, 因遇事敢言, 而深受皇太极的器重。他自天命年间降金,便是一路风生水起,也算是元老级别的汉臣了, 这几年官衔一路攀升,家财万贯不说,还提携举荐了鲍承先、李率泰等人入仕,皆得以重用。
鲍承先瞧他喝大了,怕他砸了场子,于是赶紧将他的酒罐子给夺了下来。谁知宁完我干脆胳膊一伸,勾搭住鲍承先,高谈阔论了起来。
“汉高祖屡败,何为而帝?项羽横行天下,何为而亡?袁绍拥河北之众,何为而败?昭烈屡遘困难,何为而终霸?无他,能用谋不能用谋,能乘机不能乘机而已。夫天下大器也,可以智取,不可以力争——”
宁完我口无忌惮道:“要取天下,焉有不称帝之理?实乃愚之……”
话音一落,席上四下寂然,鲍承先赶紧推搡了他一把。
宁完我一扭身,哪里想到皇太极会御驾亲临,赶紧收拾好仪态,“叩见汗王——”
皇太极擦身经过,侧目道:“你可真是个‘曹植’,无酒不欢呐!”
宁完我谦逊回答:“回汗王,微臣怎比得子健的才高八斗,不敢当、不敢当……”
“看来真是喝了不少……我可不是在夸你。”
此处是范文程的婚宴,并非朝堂,皇太极不想扫了众人的兴致,只提醒了一句,“小酌怡情,大酌误事。”便入了上座。
海兰珠看着他落座,却在他正望向她时别开了目光。
不过一会儿,同来赴宴的豪格就过来与她传话道:“姑姑,阿玛问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自杜度告之过她事情原委后,她心中便已有了动摇,只是这下见他,顾念起他此去察哈尔又纳了位福晋……虽只是无可奈何的政治联姻,但心里始终是酸楚难敌。
海兰珠想了一会儿,才似讥似讽道:“替我祝贺汗王,扫平了漠北,也报了夺妻之仇……”
豪格是领教过他两人的顽固,无可奈何,只有原封不动地将话带了回来。
席间,祖可法寻机来向海兰珠敬酒,一番寒暄之后,才切入主题道:“范姑娘,其实文弼的事情……”
她当即了然,“是汗王要你来说情的吧?”
祖可法被一语言中,随即羞愧道:“在下欠姑娘一个道歉。”
“事情的本末,杜度已经告诉我了。”
海兰珠放眼望去,这一片好不其乐融融的喜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大凌河之役的惨绝人寰。
歌舞升平的盛世,金戈铁马的乱世,其实,也不过是一闱之隔。
海兰珠不计前嫌地饮下了祖可法所敬之酒,“天下事,此兴彼衰,一边是大势去,一边是大业成。英雄不问出处,你且看今日宴席众人,哪个不似宁完我那般游刃有余?大智者当知,所谓乱世,成败兴衰,也不过是换个人做皇帝罢了。”
什么三皇五帝,帝王霸业,她不懂,也说不出像宁完我那样有见地的话来,只是陈铺直叙地说道:“我欠袁公的债,早就还清了……袁文弼的事情,我不怪你。祖公子若心有所亏,就当抛下成见,尽心尽力效忠汗王,不要走李延庚和刘兴祚的老路了。”
明月照满堂,礼官掐着良辰吉时,一声喜锣,伴着声声爆竹,喜轿抬入了正院。
范文程伫立于轿前,神采飞扬地将新娘子给接下了轿辇,二人相偕入了正堂奉香。
宾客纷纷候在堂外,礼官则请海兰珠和皇太极二人入喜堂,就上座。
借着红烛冉冉,海兰珠这才终于得以见到这位范文程的心上人。
是个一看就很温柔的姑娘,眉目清秀,淑惠端丽,年龄、相貌也正是与他合称。更重要的时,二人眉眼间除了爱意,别无他物。
宁完我乃是傧相,引赞过后,范文程便拉着娇妻,给先祖献香,随后在正堂中跪立。
“今日,请汗王、姐姐,替我们佐证——”
“皇天在上,天地以鉴,今我范氏文程,愿娶苏氏为妻,从今往后,必同甘共苦,忠贞不渝,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范文程对上一叩首后,又朝外向宾客一叩首,最后与妻相视对拜。
又一声喜锣,礼官其曰:“礼成——”
海兰珠是如梦初醒般的感动,险些又要落泪。
执子之手,向天地立誓,水到渠成,琴瑟在御……这便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何尝,不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圆满?
看遍了山河变迁,尔虞我诈,看惯了勾心斗角,利欲熏心……这份真情,真真是稀世难寻。
礼毕后,堂外宾客便簇拥而入,将新人迎入洞房,轮番地讨喜酒。
范文程见众人兴致盎然,心虚地推脱道:“今晚在场文人居多,有言在先,只文闹,不武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