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察哈尔了,成了林丹汗小福晋……他酗酒成性,常常凌虐女眷,我……亲眼见过他打人的样子,没人敢反抗……他没有打过我,也没有欺辱过我,但是我很害怕,怕他哪天发起酒疯来……怕自己没法活着去找你,唯有怀孕,装疯卖傻,才能躲过一劫,伺机逃跑……若那个女孩儿还活着,应该已经十岁大了……”
说到这里,她一行泪下,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毛文龙被杀时,我就在双岛。我原想借机从海上逃走,可是到了双岛后,我打定了决心要助你除掉毛文龙,甚至想好了……大不了,就用美人计。我已二嫁过人,所谓名节……”
她一声哽咽,没能继续再说下去。
她何尝不恨他?她奋不顾身,孤注一掷地追寻他而来,可她受苦的时候,她需要他的时候,多少个日夜里,他却不曾陪在她身边。
比起这些蹉跎来,她更恨他不曾懂她。她想要的不过是陪伴与相守,仅此而已,如今他如愿做了大汗,却愈发在意别人的微词,介意自己的威望。
他肩负着金国兴衰,平淡相守的爱情对他而言,何其奢侈?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你习惯了强取豪夺,可我是人,不是物品,更不是你们所谓的赌注。你做什么都好,从来不曾尊重过我的意愿……你将所有我身边的人都逼上了绝路,让我只能依仗你而活着,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回心转意吗?皇太极……爱也好,恨也罢,我这一生,都为了你而活。你若真的爱我,就扪心自问,走到今日,到底是谁亏欠了谁多一些?”
这席话,饱含了她所有苦和怨。
皇太极望见她目中无尽的悲戚,那一声挽留,也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我求你,你放过杜度,放过袁文弼,放过祖可法……也放过我吧。”
海兰珠起身离去,身后的皇太极仰头灌了一口酒,扬手就将酒壶摔在了已结冰的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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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辛未,皇太极摆驾返回盛京。
转眼便到了天聪八年初春。
去年,李自成率余部东渡黄河,在山西投奔了他的舅父闯王高迎祥,并称“闯将”。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所率农民军在山西被击溃,逃到河南之后又被曹文诏、左围,岌岌可危。
这一年年初,张献忠等十三营义军自河南、商洛西出武关进入汉南,与李自成合兵攻取澄城,直逼平凉等州县。三月,老回回等部也由川返陕,农民起义军再度联合成为一支足以与*相抗衡的强大的势力。
三月壬戌,副将尚可喜率三岛官民降金,皇太极赞赏尚可喜乃“识时势之向背”,令多尔衮、萨哈廉前去迎降,并使其部驻海州。之后,皇太极令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之部帜用白镶皂,以别八旗,以设立汉旗军。
己亥,皇太极于盛京城郊再行大阅,除女真八旗外,新增的蒙古二旗、汉兵一旗,共十一旗士兵,足三十万有余。此番阅兵,可谓是盛况浩大。
夏四月辛酉,皇太极下诏,以沈阳为“天眷盛京”,赫图阿喇城为“天眷兴京”。并改定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备御满字官名。丁丑,尚可喜来朝,得封为总兵官。辛巳,皇太极命礼部考试生员,凡通女真、汉、蒙古书义者,选十六人为举人,赐衣一袭,免四丁,继而在金国之境内振兴文教。
五月丙申,皇太极再度召群臣以议征明。
诸贝勒一致以为应从山海关入,皇太极却坚持要先攻宣府、大同,扫清察哈尔余部,再转攻向明。
甲辰,皇太极命贝勒济尔哈朗留守盛京,贝勒杜度守海州,吏部承政图尔格等渡辽河,沿张古台河驻防,并扼敌兵,俱授方略。待四面布阵完毕,皇太极亲率大军西发,于己酉次都尔鼻,诸蒙古外藩兵以次来会。甲寅,次讷里特河。
一路上,皇太极接纳收编了许多自察哈尔逃出的散部,其降人部众无不苦于林丹汗的暴虐,逃亡青海一路,是杀人相食,屠劫不已。其人皆不堪忍受,才至溃散四出,至是,络绎而来归附者前后有数千户之多。
六月辛酉,皇太极以此为戒,颁军令於蒙古诸贝勒及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汉军,曰:“行军时勿离纛,勿諠譁,勿私出劫掠。抗拒者诛之,归顺者字之。勿毁庙宇,勿杀行人,勿夺人衣服,勿离人夫妇,勿淫人妇女。违者治罪。”
甲戌,金兵次喀喇拖落木,皇太极命贝勒德格类率兵入独石口,侦居庸关,以备南下征明,相约会师於朔州。
戊寅,皇太极对反叛的蒙古诸贝勒宣布德化,以“今诸贝勒虽以罪诛,亦我教化所未洽也”,赦免越界驻牧等等罪罚,以仁招抚察哈尔部众。此诏一颁,察哈尔土巴济农即率其民千户来归,喀尔喀部巴噶达尔汉亦来归之。
己丑,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等入龙门,会宣府,皇太极则亲统大军自宣府趋朔州,率四路兵克期并进。
壬辰,金兵入上方堡,至宣府右卫,皇太极继续边打边议和。阿济格攻龙门未下,转略保安,另一边代善攻克得胜堡后,进去怀仁、井坪,皆不克,遂四路兵汇驻于朔州。丙午,林丹汗之妻率其八寨桑以一千二百户来降。
闰八月乙卯,皇太极命诸将略代州,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