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璋病了杜老太君忧心忡忡,整日守着,女孩儿们也都去随同陪伴着。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熬不得夜,快回去休息吧。尤其是芷儿看你这眼睛过几日去宫中见娘娘可怎么了得!”老太君心疼地摸了摸杜月芷的脸。
杜月芷小手覆着老太君的满是皱纹的手淡淡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老太君,还是您去休息吧,这里有这么多人守着,父亲会没事的您就别担心了。”
老太君年事已高精神也陡然衰退了许多头发已白了大半,眼睛深陷浑浊,说话亦没有了往日的利落隔不多久便要伏在灵珠怀里喘息一会儿:“你父亲这病来得凶猛,又这么突然,我隐隐听见说还吐血了,急的我几天没睡好。如今府里还有二夫人当家,胤哥儿和少夫人也能帮衬着,你虽好到底也要嫁出去了。看你父亲这情况,一日不日一日,真叫人忧心,只怕赶不上你的大婚。”
在九皇子和杜怀胤的催促下,以为菱妃娘娘贺寿的名义,杜月芷大婚在即。虽然前面还有杜月薇和杜月镜未嫁,但若是有合适的理由,例如长姐守孝,夫婿远行等,妹妹先嫁也是有的。只要事事妥当,这些虚礼倒可以放一放。杜府长时间未大操大办喜事,最近有多发事端,老太君也有意借此冲一冲喜。
杜月芷微微一笑:“无碍的。”
她再看了看灵珠,递了个眼色,灵珠会意,轻声软语劝着老太君回房休息。
杜月芷送出去的时候,外房还坐着常氏与杜月薇母女。
所有人都能去看杜璋,唯有她们,不行。
为免老太君看了担心,便有意避开,送走老太君,杜月芷返回,被常氏一把拉住。
所幸琳琅和抱琴早有防备,连忙挡在前面,隔开了常氏的手。
“芷姑娘,大爷病着,好歹让我们看一眼吧。”常氏脸色先硬后软,若是求人,少不得放低态度。
杜月芷淡淡道:“他很好,无需担心。”
“大爷病了这么多日,我未曾听见他的声音,想是连醒来都没有,怎么算好?”常氏急了起来:“你故意拦着我和薇儿,不让我们去见大爷,到底是何居心?”
“常夫人,你弄错了,并不是我拦着你们,而是父亲不愿见你们。”
“我不信!”
“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总之不让见就是不让见,你们愿意待在这里就待着,不愿意就走。”杜月芷转过脸去:“来人!”
“三姑娘。”
“好生看着我父亲,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在他的病榻前打扰,如有擅离职守者,一律打出去贩卖,再不得脱离奴籍!”
“是!”
杜月芷吩咐完,自顾自朝里走,而常氏和杜月薇则被拦在外面,再见不得杜璋一面。
常氏痛哭起来,她咒骂杜月芷,歇斯底里,直到全面崩溃。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又会落到刚进府时的境遇,明明嫁与杜璋,却见不得他,看不得他,听不得他,守不得他。
这般酷刑,她已尝过一遭,过了十数年,再尝一遭。
扎心之毒,深入骨髓,如何能解?
“母亲,母亲!您别着急,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杜月薇满头是汗,拍着母亲的背,让她缓气。
回过头来,看着被人守围得密丝严缝的房间,杜月薇眼里隐隐闪过痛苦的煎熬。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随意进出的地方了,他的父亲,正在杜月芷的刻意安排下,与她们越来越远。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杜月芷进了房间,所有人都走了,留下来的,只有她房里的人。她坐在父亲的床前,琳琅给她倒茶也不喝,抱琴劝她去睡觉也不听。她就静静坐在那里,看着父亲沉睡坚毅的脸,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
杜璋的脸是古铜色的,眉毛粗扬,双目紧闭,坚毅,冷硬,刚强,脸上还有几道锐利惊险的疤痕,征战沙场的将军,总会带着这种一辈子也去不掉的功勋。自吐血以后,他的白发更多了,即便是睡着,也总是满怀心事,眉心紧锁。
哥哥很像父亲,但她一点也不像。
她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像杜璋的地方,模样,气息,性格,她与他好似并非父女,而是陌生人。
可也算不得陌生人,因为她每每想到母亲那么爱他,心里就很痛苦。
越是痛苦,就越恨他。
她不曾期望过大富大贵,只想有父母和兄长在身边,如果母亲没有遇到父亲,就不会失去性命,以致母子三人生离死别。她若是有了母亲,又怎会被人如此折磨,生生承着前世惨痛的遭遇?
可,如果母亲没有遇见父亲,也自然就不会有她。
该是命里那一劫,就该受着,谁也逃不过。
杜月芷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银针,捻在指尖。
针尖在烛火下发出闪闪灼人的光芒。
大约感觉到房中的异样,杜璋眉毛微动,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杜月芷拿着银针,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杜璋反而很是镇定,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似乎在她的脸上找寻什么。
“你想为你的母亲报仇,怎么不动手?”
杜璋道。
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身体也虚弱不堪,但说出的话,依然带着异常的冷静和强大的威严。
杜月芷也不客气,一针下去,刺痛弥漫开来。
杜璋躺着,只等着那刺痛从心脏发出,可未想到,刺痛过后,倒像是打开了血脉,堵塞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