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墨铮“指引”过的船家——张大牛。
此刻,没有半点记忆的墨铮只能僵在原地,思考阿玄说那句话的意思——他曾经坑过这人?
张大牛热情地迎了上来,“恩公,我可算见着你了!”
墨铮皱着眉退了一步,他看不出半点问题,他望了眼道妄言,难道这又是个骗局?
耳边立刻传来“噗通”一声,只见这个身高八尺,面容憨实的汉子双膝跪地,满是喜悦的眼中此刻俱为泪光,仿佛下一秒这眼泪就要如瀑入江河。双手往前一环,但什么东西都没环住,便也放下了手,只是眼中哀怨更甚。
墨铮和道妄言此刻却非常有默契地微微侧首,半阖着眼,那张不带半点美感的脸泪流满面绝对是伤眼睛。
张大牛没注意到他们眼中的嫌弃,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自己的悲惨遭遇。
“恩公您那日不是让我去寻一位姓楚的仙师吗?我却遇到了一个姓楚的魔头,不仅没有拜入仙师门下,还被拖去修了万人唾弃的魔道!”
被万人唾弃的魔道之主道妄言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那一笑端的是鬼哭狼嚎,可止小儿夜啼。
张大牛一望背后一凉,立即闭上了嘴,面带惊俱地看着这人。
那位便宜师尊还算尽职地给他看过了仙魔两道重要人物的画像,给他增长见识。
其中着重介绍过的就是这张——
“魔尊道妄言,肆意妄为,毫无章法,见到他……”师尊顿了下,冷漠地打量这他的小身板,淡然道:“你就站在那看他心情好不好吧。”
言下之意,不好就要当场为自己列个碑了。
“他他他……”传说中的人物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张大牛不由结巴起来。
“对,魔尊。”墨铮替他说了出来。
阿玄并没在他眼前掩饰什么,虽然对他横跨正魔两道,而且都混到极高的地位还没人发现有些稀奇。
“你今天心情好吗?”张大牛拼命把自己缩的更小一下,怯生生地问道,努力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
道妄言:“……”
他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嘴角有些僵。
“这是你教他的?”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高墙道。
墙的上空一阵水纹波动,一个道士走了出来。
鸦黑的发尽数束于雪白的冠顶,然后如流水泻下,面容瘦削而俊美,远远看去,比墨铮更像一块坚冰。
这人正是当年屠山而出,叛入魔道,如今为万魔窟太上长老的楚淮南。
他垂眼望着道妄言:“他自己蠢。”
他说一个字便要停顿一下,每个字都透出一股寒意。
“啧啧啧,你这徒弟教的可真好。”道妄言嘲讽道。
“嗯,你教的好,教到了床上。”楚淮南半点不退,将视线投向墨铮。
他说的十分认真,甚至带上了几分赞赏。
道妄言:“……”
若不是知道这人说话一向这样,他都觉得他这是在反嘲。
“等等,恩公您居然被魔尊掳去做了禁脔!”张大牛恍然大悟,表情扭曲地近乎得像是他师尊造的人面雕塑。
楚淮南望着他这个便宜徒弟,忽地掏出纸笔把他徒弟此刻的模样画在纸上,扬起了一个让人心底发寒的笑——又有捏人面雕像的素材了。
“我突然觉得阿玄你作为师尊还是挺不错的。”墨铮望着眼前这对诡异的师徒,忽地道。
道妄言亦点了点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张大牛望着两人,再望了眼自家师尊,猛地嚎啕大哭。
魔音灌耳,楚淮南停下了笔,他这样好像有点过分?徒弟从来没哭地这么伤心过。
他这么想着,想着三长老平常安抚他的养的那头妖牛的样子,走过去摸了摸张大牛的头。
张大牛在那只手靠过来时抖得像只鹌鹑。
手摸上他的头顶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楚淮南的大腿,惊恐道:“师尊,你别杀我!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然后可怜兮兮地抽噎着细数着楚淮南从来不知道的那些事。
“我再也不在你烧瓷的时候故意加火;也不在你的洗澡水里放引兽剂了;更不会在你的衣服上剪洞了……”
楚淮南的表情十分复杂,望了他良久才缓缓道:“……原来那些都是你做的。”
难怪他收徒后开炉总被炸一脸,洗完澡后总有妖兽对他发情,最近下山买衣服的次数也多了。
他缓缓抽出剑,搭在自家徒弟的脖子上,往里压了压。
张大牛喉咙咕隆了一下,像是悲鸣。
“如果我做出这种事怎么办?”墨铮忽地道。
道妄言望了他一眼,捏着手中的扇子,笑道:“当然是怎么来的便怎么还。”
本来准备吓唬吓唬自家徒弟然后把他关入冰魂窟三个月的楚淮南突然眼前一亮,抽回了剑。
淡淡道了句:“走吧。”
回去慢慢收拾,家丑不可外扬。
等张大牛缩着身子站起,楚淮南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抛给墨铮。
墨铮摊开手一看,一个玉色的小瓶。
楚淮南解释道:“我炼制的丹药,名曰暴血,能短时间内提升你的战力,然而时间一过,你便会虚弱,用的越多,虚弱的时间越长。”
“你就不能给点好东西,饮鸩止渴有什么用?”道妄言嫌弃地看着那药,有些不满:“就拿这东西打发我们,你不觉得惭愧?”
楚淮南默默望着一毛不拔的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