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惯。”洳是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到妆台前坐下。
典仪、典衣女官捧着衣饰进殿,见长公主已经坐在鸾镜前,肤如雪砌,乌缎似的长发被九华捧在手中,一柄玉梳梳过如云长发。
“殿下不惯外人侍候,你们把东西放下吧。”九华目不转睛的为她梳发,口中却吩咐道。
女官应命,序列退出。
洳是一笑:“你倒是愈发有女官的派头了,不妨日后入宫陪我?”
九华峨眉一扬,笑应:“好呀,能日夜伺候殿下是奴婢的福分。”纤巧十指,不疾不徐的绾出云鬓宫髻。
洳是抬眸,望着镜子里的九华,“你们这一身的本事,若留在宫里倒是可惜。”九华与将离她们一样,是先皇在时就悉心栽培起来的斥候,论手段能力,放眼全境也是首屈一指的,淹没在重帷深宫里,确实浪费,她也从未这么想过。
九华取过一盒绛纱胭脂,为长公主点染。
“又是绛色?”洳是瞧着那盒明丽颜色,微蹙了眉心,她向来习惯清淡自然,在宫里也鲜少点染胭脂,“取些淡点的来吧。”
九华抿唇微笑,“今日风华宴,殿下宜盛妆。”
洳是似笑非笑的望定铜镜里的她,“那你笑什么?”
九华笑的愉悦,“我们从未见过殿下丽颜盛妆,今日有幸得见,往后可与朱赢她们吹嘘一番了。”同红组会面的时候,洳是都是素鬓天颜,不着珠翠的,她们几人倒是真的很好奇,盛妆之下的长公主该是如何的明艳不可方物。
洳是垂了眸,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即便是顶尖的斥候,但心性依旧只是女子,有着湮没不去的跳脱烂漫。
少顷,妆成。九华正待为长公主挑选漆盘里罗列放置的金钗花色,长公主却拿起妆台上那支她惯戴的金崐点珠桃花钗,拈在指尖闲闲打转。
这支金钗制作精美考究,只是与漆盘里一众大气华美的金钗相比又显得过于秀气了些。
“只怕这支金钗衬不出殿下的雍容。”九华并不知此钗的来历,但觉得长公主是极其喜爱的,似乎一直携带不曾离身。
洳是望着镜中,嘴角噙了一笑,目中却空空茫茫,似什么也没,又似深藏了然在心。
“妾心如水,君心似海,有些人你不逼他一下,永远不会有回应。”长公主似在说与她听,又好似在喃喃自语,手中的桃花钗被她斜插入鬓。
雪满玉阶,风声回旋,洳是穿过雕梁画栋的暖阁时,看到旁边琉璃花的窗棂外大雪正在飞扬,这场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
外殿的地上铺足了火龙,夹壁的炭格里烧有金丝火炭,将外殿烘的如在夏初。
席上已经置备下早膳,花色精巧,制作考究的点心合盘托在银盏瓷盘上,像是刚刚烘焙蒸出,点心上还在冒着热气。
他立在殿中,玄衣王袍着身,闻听到丝履裙帛曳地拖动的声音,这才回过身来,却在一刹那间微微失了神,从未见过她如此盛妆,峨眉远扫,紫金碎花的落梅钿点在眉间,唇上胭色匀向两靥,熠熠容光,真是与丽日同辉,让人为之神夺。
两人见面寒暄致礼,萧樾拂袖邀她落座,洳是含笑点头翩然入席。
“晋王殿下今日不用朝会么?”她抬头看向萧樾,换下华服着上王袍,他从翩翩公子转成为凌然生威的帝王,却还有一脉温存隐现于眼底。
“殿下忘了,今日是冬至。”他微笑回答,冬至大如天,君不听政,他自然不用上朝。
洳是常行走在江湖上,有些随意不羁,冬至礼制倒真的一时忘了,她有些赧然的半侧了脸,抬手轻掠耳鬓,恰是这一低头的妩媚,叫人移不开眼。
宫人奉上刚煮好还温烫的汤圆和一碟蒸好的四喜饺子。
“不知殿下爱吃什么,所以南北早膳都备了点。”萧樾淡笑说道,俊朗容颜有着点滴的温柔。
他的目光如鸟羽轻拂,酥酥的扫在脸颊上,让她拾起了银筷都不知该从何处落下,她早上惯于吃饱喝足,咸甜不忌,饺子汤圆馄饨面条她都吃,可眼下她只能挟了块小巧一口可抿的圆糕,入口香酥融开,确实非常好吃,可此时此刻,她只觉食不知味,如坐针毡般不自在。
他彷佛并不知道她的煎熬,只凝定如初的捧茶在喝,也不见他吃什么。
殿中一时静默,偶然听得银器相触的嗡吟声,也是稍纵即逝。
忽然间响起一阵微弱的喵呜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洳是循声望去,看到一扇月门后,一只花纹斑斓的小脑袋正趴在花木雕栏上,大眼睛闪闪亮亮。
“这是?”洳是目光一瞬亮了。
宫人跑过去抱起那只小家伙,它很乖巧的躺在别人臂弯里,一双大眼好奇的四下张望着。
洳是看萧樾抱过那只小家伙,看那毛色发肤,粗长的尾巴,洳是惊喜莫名,“这好像是雪豹?!”
“殿下认得?”萧樾问的并不意外,她不是寻常深养宫中的公主,她的所见所闻自然不比一般女子。
雪豹栖息在高海拔的裸岩和草甸里,向来独立特行,动作迅捷,多为昼伏夜出,别说捕捉不易,常人就算想见到都靠机缘。
“倒是见过几次。”洳是瞧着他怀里伏卧甩尾的小雪豹,眼中不掩喜爱,“我能抱抱么?”
太行山麓以北,海拔最高的地方,有雪豹经常出没,那时候她带着小白上山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