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香阁的名头不止在缙墨十分响亮,即便这远在千里之外的佑州也是有些名气的。每日里前来黔香阁喝酒听歌宴饮聚会的食客络绎不绝,要说佑州城里最热闹的一处便是在这黔香阁。
萧澄站在门口停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黔香阁金光闪耀的匾额,心下有片刻的恍惚。就在他这怔楞神的片刻间,正在门口招呼食客的堂倌忙殷勤的迎了出来。
“这位公子里面请吗?雅座正好还有位置。”眉目清秀的年轻堂倌和气的说。
萧澄看了看门口进出的食客,只想了须臾便点了点头,跟着堂倌跨进了黔香阁。
堂倌将他引到二楼的雅座,用六展风屏隔开外间喧嚣的雅座十分清净,透过半开半阖的窗户还能听到厅堂里女伶婉转的歌声。
“这位公子需要点些什么?”堂倌按例的问了话。
萧澄似认真聆听着窗外的歌声,有些随意的说,“一壶酒,两个菜吧。”
堂倌也没多问,只道了声稍慢后,就退了出去。
厅堂里的女声未曾变过,从一曲《扬州慢》唱到《阳关三叠》,唱腔十分妙美。一曲终了后,堂中掌声雷动,恰此时,堂倌进来布菜。一壶酒,一碟凉拌卤猪耳,一碟酱牛肉,十分清爽可口的样子。
“似乎没见你们老板娘?”萧澄似极为随意的问道。
堂倌笑着回道:“老板娘亲自出远门采购去了,要过阵子才回来呢。”他特意为萧澄面前的空杯斟满酒,霎时间青梅的果香透过酒杯飘逸了出来,“这是我们老板娘亲自酿的青梅酒,刚开封,别处尝不到的,公子您试试。”
萧澄端起酒杯拈在指尖,含笑朝堂倌点了点头,堂倌恭敬的退了出去。
堂中女伶的歌声倏忽又响了起来,合着清脆亮丽的琵琶声,赫然是一曲《春江花月夜》。蓦然间,他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那段过往被唤起,他忆起了她的歌声,那么婉转悱恻,又那么摄人心魂,她的念词唱曲仿佛都被镂刻进了心中,即便从不曾去想起,但却永远难以忘记。
在她被长公主带走那刻开始,他便当她已经死了,世上再也没有了那个歌舞可倾城国的女子。却在数月之前,他偶尔经过黔香阁时,在门口听到悠然飘来的歌声,竟有刻骨铭心的熟悉。
他不敢置信的循着声音走入黔香阁,在人声鼎沸的大厅里,循着一阵一阵的喝彩声,他看到了在台上素手拨弦,唱弹琵琶的那个人。明眸皓齿的女子,唱词间顾盼生姿,十分的妩媚。他紧绷的一颗心霎时松了松,隐隐的却又有些失落。
早知道不可能是她的,即便这歌喉有多么相似,但这样貌和与酒客间谈笑风生的豪迈,怎可能是那个清冷孤傲的女子。
细细听来,她的声音与她也只有七八分的相似吧,他这么想着。可是私下里也按捺不住的派人前去打探她的来头。情报查来的丝毫不费力,原来她是这间黔香阁的老板,几年前就来了佑州,在佑州是响当当的名气,想来也不可能是她。
他似自嘲般的低声笑了,拈在指尖的酒杯缓缓转了转,杯中酒水波光潋滟,他昂首将杯酒饮尽。酒入喉舌,清香弥漫,辛辣的滋味却如火撩般一路烧灼入心肺。
日月轮替,昼夜交换,出使南秦的晋国车队已过了两国边境,暮色余晖的时分,车队沿着官道再行不远就是龙场驿。
沿道两旁树木郁郁葱葱,一旁是纵深不见尽头的丛林,而另一旁的丛林远处就是壁立千仞的薄刃岭。
姚大人催马小跑到公主的车驾旁,伸手敲了敲窗,车窗打开后里面的萧豫朝窗口探了探脑袋,“姚大人有事吗?”
姚大人垂目恭敬道:“天将入夜,前面不远就是龙场驿,我们要加快些速度了。”
“好,那劳烦姚大人了。”萧豫双唇抿出浅浅一丝笑来。
“不敢。”姚大人又疾鞭一催,驾着马赶到了队首,不一会儿车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
萧豫倚着车窗望向远处那片连绵的山脉,莽莽苍苍的山脉尤似巨龙憩卧,半山腰上薄雾缭绕,余霞金灿灿的光芒下恍若仙境一般。
四月春暖但日落时分还是有点寒凉,山林间的风一刮冻得萧豫打了个哆嗦。她赶忙合上窗户,身子往松软的枕上一靠,面前小几上放着半本书册,是她才看到一半的。她拿起书却意兴阑珊的翻了几页就没了耐心,她靠着车壁发了会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吃吃的笑了,她伸手从椅子的夹层里摸出一副卷轴。她解开系带小心翼翼的将卷轴展开。
轴上白宣纸里画的是一副人像,那人长身玉立,只着了青色的寻常窄袖长衣,面容却十分俊朗。萧豫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幅画像,连嘴角透出的一丝笑也带着些甜蜜。
她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真有胆子听从了元慕卿的说法,拿着这卷画轴就义无反顾的去找了萧樾。那日在允岚轩,她一看到萧樾就怯了胆子,而且那日萧樾看上去面上寒霜的似乎心情也不好。她在萧樾面前几次三番张了口却又说不出话,结果反而狼狈的逃出了允岚轩。
轩阁外冷冷清清的,侍候的人也不知被遣开了多远。她抱着画卷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