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热似火炉,天空中乌云蔽日,彷佛有雨将来,但也并未消去几分暑意。
邯城是皇域毗邻楚国的一个重镇,背倚大山,临靠朔水,有人口三万余和千顷良田。
一骑快马奔走在前往邯城的官道上,白鬓大马,筋腱足长,奔跑时宛若一朵白云,正是南国名驹照夜白。
凤洳是盘算着入夜之前应该能赶到邯城,只是奇怪这条官道平素来往挺多人的,今日怎的并不见过路人影。
“吁……”她突然勒马停步,看到官道中央一个长衫女子负手而立,长发绾成流云髻,容颜清丽,“九华?”
“九华见过主人。”女子站定马前,敛襟执礼。
“你怎在此?”红组的人除非有特殊情报,否则不得她召令是不会随意现身的。
“回禀主人,前方邯城恐有毁堤之险,北将军已将邯城居民疏散,并在各要道路口设了关卡阻止有人贸然入城。”九华如实回道,而她已经在此候她多时,“还请主人暂避。”
凤洳是心中一凛,知道是朔水稳不住了。
湛江是凤朝第一大河,朔水是其中一支分流,从入西北三郡后水流是最不稳定的。又加之河水重浊,水底淤泥沉积,长年累月下来抬高河床,但凡碰到汛期很容易有溃堤之险。
“你的人已全部撤出邯城了吗?”凤洳是目光静望前方,乌云深沉,天色更加暗了。
“是,已全部撤出。”九华端端垂首应是。
“很好。”她也不多说,双腿夹紧马腹,一勒马头照旧往邯城奔去。
九华心知劝不住她,想要跟上去,却听远处一道声音稳稳传至,“不用跟来。”让她生生顿步。
一场暴雨兜头倒下,如同天上银河倒灌,目力所及之处全是水雾迷蒙,整个天地都被盛在了一团水汽中。
凤洳是一路不曾停歇,胯.下名驹奔驰半天都未露出疲态。终于在入夜前赶到了邯城,城门口都无人值守,想必所有人都调往了朔水河边。
雨势逐渐小了,宽阔的城道巷口里十分安静,周围屋舍静静林立,有的还半开着门,却无一点声响,像是一座空城。凤洳是驾马奔驰到朔水河边,数百丈长的岸堤旁都是壮年男子在挑担装沙,填充筑坝,想将岸堤垒高,预防可能会出现的潮讯。
就见有不少担夫挑着泥石从不远处的山上下来,夜色里,浇着煤油的火把蜿蜒成一条长龙,直通到山上远处。
她弃了马,步行走上堤岸,随手拽了个人来问,“北将军现在何处?”
那人抹了把脸上雨水,有点诧异的看着面前也是一身狼狈的女子,浑浑噩噩的就往另一边指去,“大约是在那里。”
“多谢。”她略微点头致谢,朝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夜色渐深,月光也无,雨也止歇了。只见得朔水滚滚奔流,轰鸣之声不绝于耳。那些忙碌于岸堤旁的人谁是谁也分不清,都是单衫赤脚,甚至有人光着膀子。
她目光逡巡了许久,才看到一抹颀长身影,裤管高挽,赤足踩在泥泞间,他转身接过一袋沙泥时这才看到她站在一丈开外,一身衣裳被雨水湿透,狼狈的不像话,可脸上却似乎绽着笑容。
忙了三天两夜,才赶在汛期来之前筑紧了堤坝,解了邯城的溃堤之危。
凤洳是在屋内换了身衣裳,拿了块干净布巾挽过身后湿发细细擦拭。听到有敲门声,她也就随口应了声。
他手中端了碗热腾腾的姜汤跨入门内,褪去一身泥泞,换上束身简装,即便不着硬甲,也可见昔日落落潇洒风度,那个金马香鞍,气宇清贵的年轻将军。
“北雪,好久不见。”她笑吟吟的接过他递来的姜汤,心中感叹不已,若说当日亲见齐王姿容,那姝丽更胜女子的话,面前的北骑少将更担得上夭桃秾李四个字,如此漂亮一张脸孔竟然长在一个跃马疆场的男子身上,着实有些稀罕,“你这次做的很好,邯城转危为安,多亏你灵机专断。”
凤朝体制向来军政分离,这种民风物俗,水牧农利都是地方官的责任,无论是驻兵部队还是巡防骑军都不能干涉。
抽调军队上堤垒防,而被敌军偷袭的事也曾有过,所以对于军队管辖也愈发严格,不得军令私调部队,是大罪。
“臣有违军令,自请责罚。”他一撩袍衫,单膝跪下。
她却一把托住他手肘,将他扶起,目光盈盈含笑,“是,你有错,错在私调军队。不过你也有功,守得邯城百姓安全无虞家园仍在,守得千顷良田稻谷不淹,这便是你的一大功。”她一手端着汤碗,两三口的就将热乎乎的姜水饮下,热汤温了脾胃暖了身心,“应该多煮些姜汤分拨下去,你喝了没?”
“臣身子健朗,并无大碍。”大家都累得不能动弹了,有些睡倒在岸边的人还是被人搀着回去的,谁还有心力煮汤水,也就他费了心思为她细熬了姜汤驱寒。“公主此次来邯城是?”帝都皇域的公主一直游历在外这事儿虽非绝密机要,但其实也并没几人知道。而她向来行迹神秘,更是鲜少露面。四方骑将领年年巡守疆域,也没一个人能见到她。
“我只是回宫,顺道路过邯城来看看,湛江水患年年反复,让人不能省心。”她放下手中的碗,叹了口气。朝代都更迭了好几个,湛江水患也没见好多少,其实太.祖登基伊始就致力于治水图洪,费了国库银两不少,也是卓有成效,可好景也只持续了三代帝王。之后彷佛就在重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