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想打人,她觉得凤罄瑶这人朽木不可雕,分不清轻重缓急,让她看着很是焦灼和郁结。
眼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她肚子里的小东西么?她只需好好养个胎就行了,做什么要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弄得自己整日一副生无可恋的惨淡样子?
公主从小被人讨厌到大,对于旁人这种对她不满的情绪还是很能察觉的,她动筷了,眼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青玉沉着气,暗中逡巡一番,感觉到四下大约无人在监视窃听,才开口道:公主不是很奇怪,为何前线最近几月都无战报传来么?
公主掀了掀眼皮子:嗯。
那是因。丞相并未沿途南下攻打,而是斜渡了赤源江,直逼京城,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南莫帝都。
公主手中一顿,夹菜的手颤了颤。
一过赤源江,离京城沿途无非四五座城池,屯兵不过十万,其余州郡远水解不了近火,京畿三省的兵势必要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先机一失,南莫必然危矣。
她垂眸冷笑:你身处南莫,整日与本宫待在一起,萧彧的行兵计策,也不会特地前来与你知会,你又如何得知?
青玉面无表情:纵祁兵上下对您皆满怀戒备,却独独有一人,是不会防您的。
公主垂着眼笑了一声,良久没有抬头。
这些消息,倒情愿不知道的好。
这世间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如这般复杂而又不知足的,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时候,心慌难耐的不行,知道了,却又巴不得从没听过,好像这样临到头来,就还能有机会推个锅,给自己余下一丝安慰一样。
这是一种很讽刺的心理,正如眼下这个讽刺的情形。
青玉是不了解公主的,她认为她郁郁寡欢的极大部分原因是因前途未知,她自己的情况没有得到保障,所以在公主明了情况之后的突然振作。她全部都理解为是因她今日讲明了情形的一席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公主开始安心养胎,离临盆还有两个月,她悉心照顾自己。安胎药送到嘴边就喝,作息规律,竭尽所能的对自己好,都不用旁人多言。
青玉每日看着。倒也觉得她顺眼了些。
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总是要讨喜些的。
本宫若是顺利产子,便也见不到你了是不是?
天气渐冷,祁兵破了嘉兴城。一路临近,公主对外面的消息仿佛充耳不闻,青玉扶着她在院中散步,桂花的香气沁人,她驻足望着枝头的满树桂花黄,轻声问身边的人。
青玉眉尖蹙了蹙,没有吭声。
公主道:若我能顺利产子,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日。你先不要急着走,等我缓过来,能够睁开眼了,看上他一眼,看看他长什么样子,是儿子还是女儿,你再将他抱走,抱去给乔弥好么?
她别头看向青玉,青玉没说话,却像是在思考她这番话的可行性。
诚然她本身就是为了凤罄瑶肚子里的孩子来的,原本的计划也是等到孩子出生之日,便是她带着孩子从这平阳王府抽身之时。可这些打算,她从没告诉过凤罄瑶。
她如今能说出这番话,便说明她也早知宋冠言是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她们都有同样的打算。
好么?她覆上她的手,已问的有丝殷切。
公主必须在这孩子出生的第一时间便将孩子送走。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便只有青玉。
好歹主仆一场,尽管都心不甘情不愿的,但那是她的孩子。两个女人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作为一个母亲,让她看自己孩子一眼,总归是不过分的。
青玉垂首,几不可觉地点了点头,那样,想也耽搁不了太久。
今夜突然秋雨。往后几日空气一片潮湿,地面湿润干不了一整日,青石板便又被染成了深色。
身子愈重,行动也愈发的不方便,晚间肚子疼了一阵,大夫来诊,说是可以准备稳婆了。
公主独自躺了半晌,直到青玉换岗,素心前来守夜时,她才翻身起来,唤素心备了笔墨,一人伏在案前折腾了半宿,灯盏昏黄,映在她的脸上却是没有颜色的,地上一团一团的废纸,也不知写的是什么。
素心劝了几番无果,在一旁昏昏然的打起了盹儿,夜再深些,公主总算终于耐不住了,摸着去榻上时,还不忘回来将废纸都撕成了碎片,才混沌的睡去。
桓王登基十一月,朔风寒,江兴府被破,公主产子,平阳王府人仰马翻。
稳婆怀抱襁褓中的婴孩儿喜笑颜开:恭喜公主,是个小郡主!
公主听完这一句话后,昏睡在一片狼藉。
素心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转身便往外走,隔断前却被青玉挡了路,她愣了愣,退一步屈膝:青玉姐姐。然后便要绕她而行。
青玉侧走一步又将她拦住。素心再是单纯也觉出了不对劲,瞪大眼睛看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青玉沉着脸伸手去抱她怀中的孩子,素心反射性侧身挡住往后退:青玉姐姐,你要干什么?
给我。青玉沉声,难得强硬,有那么一瞬间将素心唬在了原地。
她素来都是温和而沉稳的,眼下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素心傻傻地看着她将孩子从自己怀中抱走后,才慌得追上去:青玉姐姐,王爷说过,孩子要第一时间抱去给他看的。
青玉揭开帘子一路走去公主床旁,不曾搭理她一句话,素心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屋中婢女丫鬟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