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谜斗诗,这些颇为雅气的东西,公主作为曾经的京城一霸,除了斗鸡走狗外,是没怎么玩过的,加之以公主痞气,她也认为这些东西不太适合自个儿,凑热闹什么的,也从没想来过,因果来去,这竟是她第一次来灯市。
所幸古来灯市即喜庆,街市上喧嚣一闹,人相渲染,就是大片的繁华,公主以往本觉灯市男女来往间乏味无聊。如今看来,居然也不至于太过无趣。
河边有人放灯,公主一路灯谜看过来,发现她真没几个对的上的后,有些悻悻,听河边卖莲灯的小摊贩们正在拉拢信客:买盏莲灯吧,写上心愿燃成灯芯,放进河里让它顺流而下,能使愿望成真的。
忽悠人的买卖,生意却是极好,凤罄瑶随眼看了看,摊贩下意识趁热打铁:若是一对儿有情人买莲灯同放,绕这淮河一圈儿后还能遇上,那定是天赐良缘了啊。
凤罄瑶脚步微顿,目光停在了莲灯上。
河神庇佑,来年是否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就看这莲灯大不大,河神看不看得见了。
公主看看脚下一圈菩提莲花,围绕着河畔悠悠,小小灯芯如载圣火,飘向夜幕未知的尽头,莫名的,竟真读出了些虔诚神圣的味道,她停了停,终是朝这莲灯走过去了。
竹作骨,纸为衣,普普通通的,浮层灯油,看久了,倒也觉得几分精致,摊贩卖力游说,公主走去最临河的那处随意拿了盏,不大不小,灯芯燃起来,映得每叶莲瓣都栩栩如生,她移步去书信先生前取纸笔,小贩叫住她:姑娘,二十文。
公主扭头喊:荷
出口一个字,才发现荷菱此番并未随她出来。荷菱惯来是她随行的钱袋子,眼下钱袋子不在,这东西莫非便要退回去不成?那何其丢脸!可强买强卖的,也实在是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公主回头。尽量诚恳道:等我家奴来了,让他给你!
我哪儿知道你家奴是谁啊?摊贩不依:姑娘,我这小本买卖。
公主执拗:我家奴穿一袭青衣,昂藏九尺,白玉为冠。若他来了,人群中你一眼便能识出,最为清俊,看起来脾气最好的那人,便是他。
小贩看她跟看神经病似的:这样的人能做你家奴?逗我玩呢吧你!
公主抿抿唇。站原地不动:他就是我家奴!你若不信,那我便在这儿等着就是!
小贩顿时觉得遇见了个挑事儿的,胸腔间一股恼意直涌上来,招手就呼:来来来都快来看看,这姑娘拿人东西不给钱的!大家都快来给我评评理啊,这还赖上了都!还有没有王法?
四下人循声围观上来,小贩不依不饶,气的开口乱嚎:好好地一个姑娘,生得端端正正地,怎么看不出竟是这样的人!
公主反正脸皮厚。什么混事儿她没干过?木着一张脸就在人群中杵着,全当人不存在她也听不见。
小贩估计是没见过这等奇女子!喘着气撸了几下袖子,索性就要从自家摊贩后走出来施行行动上的怒斥谴责,未想刚绕过一侧,人群中突兀伸出了一只手,稳稳将他肩膀给按了下来。
我家小姐行事是任性了些,小哥不要介怀。
小贩一顿扭头,登时瞠目呆滞。
居然真的有一青衣男子,昂藏九尺,清润如风,竞质芳兰,单单一站,便如海中珠玉脱颖而出,风采斐然,冠盖光华。
小贩瞬间有些哑了。张着嘴一个字说不出来。
乔弥放下一片银叶子,客客气气地朝他拱了拱手,折身去寻公主,一走过去,却见她竟已出了人群。只身到了河边书信先生的小摊前了。
人群见无热闹可看,又一通散开了,各种笑谈,论些有关灯市的民间流传。
乔弥跟上去,公主正将写好的一纸信笺藏进莲花灯心。蹲在河边,将它平平整整的放在了河面上,风一吹,便悠荡荡的从她身前飘开,融入河面上万千莲火当中的一点,她转过身来,夜风拂起她背后一绺发丝扬了起来,她身后夜幕星河,点点璀璨如汪洋大海,融入她深色眼眸。如坠一片银河。
乔弥几乎有种错觉,眼前这人,似乎只要轻轻地拾足一点,以莲灯为座,踩上莲芯,便会随星海去了。
你写的什么?他站不远处问她。
公主哼一声抬脚,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两步:望我家奴,一世喜乐!
乔弥笑笑:承小姐眷顾。
公主挂着一脸冷笑瞅他:暴露了吧,你果然这么不想当驸马?
乔弥低低笑一声,没说话,目光留在她脸上,看她鬓边青丝,看她眉黛远山,看她眼尾诗情,逐渐地,汇成他心口一点朱砂。
凤罄瑶扭过脸去,空气中夹杂着春融过后芬芳的泥土气息,有些潮湿,却说不出的沁鼻,微风拂面而过,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张开双臂,微仰着头一派懒散,那些烦闷之事,倒真像是一瞬间都消散了。
她目光缓缓看过河边的一片欣荣,又见到了那盏十分巨大的莲灯,摆放在一众常规大小的莲灯中还是那样突兀,孤独而夺目,像个吉祥物似的,她刚来河边的时候便已注意到过,人群来往这么些时,它竟还在。
听说放河灯的时候,你放的莲灯越大,所写的愿望,实现的几率便越高。她没由来得。也说起了这些忽悠话了。
乔弥不是个煞风景的人,随她目光看了看,挽唇道:是啊,我也听说过。
公主回头看他,眸底晶莹而有专注的温柔:买盏莲灯吧。就要那个大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