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默默的扒了口饭。
城市里华灯初上,深山中一片漆黑。
莫洵在森林中走着。
古老的森林树木茂密,盛夏时节,老树们擎起绿云般浓厚的树叶,完全挡住了自天空投下的月光。
没有外来光源的森林并不是全然黑暗的,树冠下萤火虫一闪一闪,像是飞翔的星星,会发光的昆虫不止萤火虫一种,树干上更有成片的苔藓散发出幽幽的绿光,仔细看发光的不仅是苔藓,还有半透明的蘑菇。
自上而下,由天及地,森林里到处都是自有光源。
可路依然是难走的,人迹罕至的森林沿山而起,地面坡度陡峭,时不时就会出现岩石裸.露的断层,断层总是伴随着深沟出现,老树虬结的根茎游蛇般蜿蜒,躲藏在明灭不定的荧光下,是能让人摔断腿的绊马索。
可莫洵走得极稳。
挡在路上的枝桠向两边拂开,老根钻入土壤,藤蔓织起桥梁,莫洵脚下的始终是一片坦途。
一群萤火虫飞在男人身前不远处,像一只移动的灯笼。白缠在莫洵手臂上,身体反射出冷冷的光,阿黄亦步亦趋的跟在莫洵身边,落足无声无息。
远处有鸟鸣虫叫,以及夜行动物尖利孤单的长嚎。莫洵所经之处却是安静的,众生在沉默中表达着臣服的敬畏。
道路两旁,时不时有奇形怪状的影子俯下身去,恭敬的颂一声——
“莫大人,您回来了。”
萤火虫光芒下,男人黑色的眸子更显深邃,莫洵微勾着嘴角,点头回应。
或许是因为唇角弧度的些微变化,或者是因为光线的不同,或者是因为白的存在,此时的莫洵不再是城市里的那个好好先生,他儒雅依旧,身上却多了不怒而威的气势。
一路平顺的到达山的制高点——森林中心的小木屋,莫洵推门进去。
白从男人胳膊上下来,游到床上,身体涨大数倍,把床占满,一点缝隙都不给阿黄留。
阿黄生气,抬起爪子去刨床上的白。狗爪子抓上蛇的鳞片,滋啦滋啦,发出的是铁石相交的声音。
白不为所动,懒洋洋的盘着,实在烦了就抬起尾巴轻轻抽阿黄一下。
阿黄锲而不舍的挠着。
莫洵点亮桌上的油灯,没管它们。
门口传来笃笃的敲击声,莫洵把门打开,第一眼没看见人。
第二眼,他看见了脚边蹲着的一只兔子,一只肥成了白面团的兔子。
面团儿颤颤巍巍的抬起两只前爪,搭起来像模像样的作了个揖,随后它把嘴里叼着的小叶包放下,转身跑了。
肥兔子动作极灵活,三窜两窜就没了影。
莫洵拾起小包,展开叶片,里面裹着的是一小撮黄色的粉末。
白猛地竖起了头,颈后鳞片张开,嘶嘶的蛇语是愤怒的咆哮:“就是这个味道!”
莫洵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闻了闻后他就把沾着粉末的指尖往唇边送。
白更怒:“你不要命了?!”
“你现在是个人!雄黄是砒.霜!”
白一尾巴抽在莫洵背上,发出“啪”一声脆响,莫洵纹丝不动,手指稳稳点到了舌尖上。
白蟒扬尾抽击,完全没有留手,巨大的力道震动空气,不可见的波纹让整栋房子都晃了晃。
房梁上经年的灰尘落下来,阿黄呆了两秒,随即不停的打喷嚏。
莫洵仔细分辨了舌头上的味道后才慢悠悠的开口:“如果是个普通人,挨了你刚刚那下,我现在就该从中间凹下去了。”
莫洵把手指上残留的粉末在叶片边缘擦干净,语声冷清:“这些雄黄粉在炼丹炉里烧过,一股子硫磺味。”
白收回尾巴:“这年头还在烧的炼丹炉没几座了。”
脑袋压低,顺着盘起的身体游过半圈,不看莫洵,不知是后悔下手太重,还是在骂自己傻。
莫洵就算变成了人,也不是个正常人。
“在烧之前它还在酒里泡过。”莫洵微微拢眉,“那酒——”
“——我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