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聿因生的一副好相貌,打小都是女人看他的多。他却自矜得很,多看什么女人一眼也没有过,更遑论动手动脚。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宣惠说,王聿觉得好生尴尬。他讪讪然地收了手,说道:“我挑几个身手好的护卫给你送过去。”
宣惠待要说不必了,可自己着实想离徐州近些,方便打听消息。哎,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宣惠只好勉为其难地道了声谢。
王聿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实在别扭得有趣,他笑着向宣惠挥挥手,翻身上马带着人远去了。
回到秦二娘家,宣惠等人发现她一扫昨夜的阴霾,正在厨房忙活。
宣惠笑道:“二娘真是贴心,算准了我们饿了。今日咱们吃什么好吃的?”
秦二娘笑道:“自然是要好好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昨夜拼了命地护着我,我今天哪儿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忙活?”正说着,眼眶又红了,她拿衣角擦了擦眼泪,笑道:“还有一喜,我兄弟今儿个回来了!就方才刚进家门。”
秦朗回来了!宣惠心中一喜,就要去上房看看。
“宣姑娘先别去……我兄弟回来我就跟他说了那事,他就去揪了李大头来家,这会儿正在上房治他……”
宣惠一听,更按耐不住了。她略在厨房待了会儿,就溜了出来,跑到上房窗前,趴在墙根儿处听着屋里的动静。
“……你这样也配为人!畜生也不如的东西!”屋里传来一个男子低声的怒吼,还夹杂着鞭子抽在身上的闷响。
“都是那个陈管事,都是他诱着我赌钱,赌输了还装好人借钱给我……要是早知道他没安好心,我起头也不会借啊!他这都是算计好的,我不过是掉他全套里了!”
“哎哟,哎哟,你个兔崽子下手怎么这么重啊!说到底,我还是你姐夫!有你这样打尊长的吗?你给我住手!”
秦朗的怒吼又响起:“入你娘的畜生!你是谁姐夫?到这个地步你还给我摆姐夫的款儿?我告诉你,今日就给我滚蛋!马上写了和离书,给我滚蛋!”
李大头似是要往门口跑,又被秦朗抓住踹了两脚。他叫道:“要滚也是你们给我滚!这是我家,我祖上传下来的房子!你们凭什么要我滚?”
秦朗阴阴地笑了两声,说道:“当初我姐姐嫁过来,虽我们虽然穷,也有些钱财、物件做陪嫁。现在钱也没了,屋里的东西也都换了个遍,我问你,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我这儿有嫁妆单子,你把这些物件都给我找出来,陪嫁的钱一分不少地还回来,我们就走!”
李大头顿时虚了三分,眼见秦朗又要挥鞭子打,他仓皇夺路而逃,推开上房的门,挣命似的奔了出去。
秦朗站在上房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冷冷地笑了两声。他转身却发现宣惠趴在墙根,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偷听?”
宣惠尴尬地直起身子,头一回近距离地打量这个日后名满天下的大将军。只见他身穿蓝灰色道袍,头发用一支朴拙的竹簪束起,浓眉大眼,与后周先贤祠里的雕塑差不多。他身长八尺有余,一身的英雄气遮也遮不住。宣惠暗道,倒是个难得的表里如一的人。
她讪笑道:“我租住在这家,听见上房有人争吵,怕二娘吃亏,就想过来看看。”
谁知秦朗闻言马上撩袍下跪,结结实实地给宣惠磕了三个响头。宣惠大惊,忙扶他起来:“如此大礼,我可担当不起。秦少侠快起来!”
秦朗磕完头,才站起来,用手拂去脑门上沾上的浮灰,说道:“家姐已与我讲了恩公的义举,大恩不言谢。恩公但有驱使,秦朗绝不推辞!”
宣惠邀了秦朗在上房堂屋坐下,正色道:“我听二娘说,少侠在龙岗山卿大侠处学艺。现在学成下山,不知可有什么打算?”
秦朗看了宣惠一眼,说道:“如今遭逢乱世,群小当道。我欲用我所学,匡济天下。可……一则,都指挥使王大人……那里并不算是个好去处。王参将倒是为人正直,只是他也做不得什么主……我还未曾想好投奔何处。二则我也放心不下家姐,今日我做主使家姐与李大头和离。以后如何,我却也没个计较。”
宣惠想了片刻,认真地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吃惊,会不信,但无论如何,你先听我说说。”
秦朗狐疑地看着宣惠,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是先帝元和帝三女,宣惠公主。”她看了秦朗一眼,果然见他眯紧了眼睛,似是不信。
“我在京城陷落后被迫嫁给西平侯徐思齐,后来成国公世子救我出京。我们一同来到武昌府,后来徐州被围,他去了徐州找我三哥,安王梁瓒。”
“安王已经与王锦堂缔结同盟,要平定叛乱,恢复大周天下。不日王参将就会带着十万大军出发去解徐州之围。秦少侠既然身负绝艺,心怀天下,不如与我、裴世子一起辅佐安王,光复大周,重建太平天下!”
秦朗皱眉道:“非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这……如何教我相信呢?”
宣惠笑道:“你不用此刻就信我。方才你不是说但有驱使,定不推辞么?那我请求秦少侠护送我到徐州萧县,等徐州解困,你同我一起进城去见安王便是。到那时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至于令姐,这些天我们相处甚欢,无论你是否辅佐安王,我都可看顾令姐一二,还请秦少侠不必忧心此事。”
秦朗想了想,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