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风不止,七八道影子从芷园各处窜出。
延夫人的面容,宛若修罗,一脚膝盖压着节南的肋骨,一手握紧那柄钉住节南的剑,看都不看周围一眼,“我们母女说话,别让外人打扰,让他们退开。”
节南疼得额头见汗,咬牙,向周围打个手势。
众人却不退。
延夫人手腕转了转。
节南倒抽口气。
“速退。”一道声音清朗,不容抗命。
节南吃力撇过头,看到廊下站了一高一矮两个人。矮的那个,名字叫书童的少年,表情要哭出来了。高的那个——
山边泮林。
他那是什么脸色?要杀人么?就凭他一动气就忘干净的毛病?还是饶了她吧!
节南扯出一丝笑,声音嘶哑,“今日就是拆了这座园子,我和这位也必须算个一清二楚,谁都别插手!”
仿佛说给众人听,其实就是说给一人听。
王泮林眸中深不可测,不答也不应,目光分寸不移,单袖垂落,单手背后。
延夫人没看,也不关心,神色冷然望着节南,“说!你的条件。”
节南转回头来,望着眼前的女人,瞠红双目。
这是生她的人啊!
口口声声说她是她身上的肉!
敢情自己扎自己,不会疼,是吧?
“你带着你儿子立刻滚出南颂,延文光告老,隐弓堂撤走,你有生之年不得进犯颂土。”
延夫人看了节南半晌,才露出好笑的神色,“要不要再加几条,魑离不得称国,不得封韩唐为国相,别说颂土,连大今都不能进犯?”
节南听到韩唐还活着,心里沉了沉,但神情不显惊讶,“可以啊,只要延夫人你不嫌我要求太多——”
延夫人突然将剑拔出,站了起来。
节南蜷成一团,眼前全黑,差点失去意识,最后却还能点穴止血,摇晃着起身,站得笔直,咬紧牙关,“条件可以再谈,你不满意就直说,顺着你的话说,你又不高兴,还好我像我爹。”
“你爹?”延夫人一抹冷笑,“你说你像桑大天?”
节南没说话,暗暗运气以积蓄体力。
延夫人再道,“我只能答应你一个条件,你筛选一下再说,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清楚。大不了,我再扶植一位,魑离王可不止一个儿子。”
“的确,魑离王有九子,最小的还不满周岁,只是延夫人目光严苛,待延昱好,是因为由你亲手养大,不仅母子情分比母女情分深得多,而且延昱各方面被你教得合心意。延夫人说我少你三十年,不知你是否还有三十年,养一位王子,将他扶上王位,选一位泰赤兀的国后?也不知现任魑离王有没有三十年?”节南歇口气,但这时候话必须多,挨了一剑,还不让她啰嗦?
“延夫人还真不能小看儿媳妇,哪怕将来不是崔玉真,也会有张玉真,李玉真的。俗话说得好,儿大不由娘,娶了媳妇忘了娘,延大公子对崔玉真的感情就完全超出你的预料。延夫人可要小心,哪天发现儿子孝心变狼子野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下场凄凉。毕竟,一句不是亲生的,你就什么功劳都没有了。”
语言可怕,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听者心恶,播下的种子就会结恶果。
延夫人却似没听进去,但问,“你考虑好了么?”
节南其实早预想过,才在一开始提出那么多条件,明知对方不可能全答应,却留下谈判的余地,“你带延昱回魑离,十年之内不得进犯。”
就差说请了,够客气得了吧。
延夫人一直盯着节南的脸,对她鲜血淋淋的左肩不拐一眼,沉默着。
芷园墙边,一道道兔影紧张僵立,节南也没有拐一眼。
“五年。”延夫人终于开口。
这是答应了。
五年,比节南心中真正的预期多了三年,属于意外收获。
“但我也有条件。”延夫人手中短剑森冷对准节南,“到了今日这地步,我和你的母女缘分似乎也到了头,朋友之间还要割袍断义,母女之间也不能随随便便,你说不认就不认。而你刚才说了,要和我算个一清二楚,也是和我断绝母女关系的意思了。”
节南挑眉,“你想如何?”
“你是我的骨肉,我同昱儿说过,就算打断你的手脚都会带你回魑离,而今你态度决绝,用昱儿逼我离开南颂,这口气就算我能忍,又如何同昱儿说?”
节南垂眼看看自己的左肩,“你到底要如何?”
“让我断了你的手脚,就当你还我这身骨肉,从此我没生过你,你再不欠我——”
节南手握拳,对延夫人嗤笑一声,“乖乖让我等着你打断我骨头,不可能!要是打不过你,别说手和脚,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怨。”
“十招。”延夫人剑尖指着节南的腰间,“你可用蜻螭,我则会施展全力。”
“好。”节南一字出口,人也动了,碧光分水。
书童只见两道人影卷风卷土卷枯叶,剑光似闪电,铿锵作响,根本看不清动作。忽然,却瞧节南倒飞摔地,那位延夫人的剑扎进了节南的右臂。
节南没叫,书童叫了起来,“六姑娘会被打死的!”
王泮林一动不动,墨眸无光。
然而,这一剑虽深,却不如左肩的刺伤,因节南招式奇巧,蜻螭如游龙,往延夫人捉剑的右臂反手一抽,逼延夫人不得不后退,还被划破了右臂。
延夫人眼睛不眨。
节南也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