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拆一座庙,勿拆一座桥,尤其七夕的时候。
王泮林对终于露面的丁大先生说雕衔庄没法住了,又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失忆,不好回南山楼。
丁大先生就让节南想办法,先说鲜少人知王泮林是他大徒弟,不能带回文心阁住,又直接夸大说她既然把那地方拆了,就应该对王泮林的起居负起责任来。
面对这对强大的师徒,节南那点小口才哪里够用,最后只好乖乖把人带到她的青杏居。
好在之前收留过赫连骅,虽然这回收留的人更加了不得,但仙荷碧云她们很快便淡定了,一如既往干好院子里的活。
只因这位了不得的安阳王九不愿意扮作丫环,仙荷干脆关了院子的大门,碧云每一刻都会绕一圈院墙,以防其他人闯进来。
“九公子,您的汤药好了,请趁热服用。”仙荷小心翼翼端上药盅,放上帕巾,恭首退立一旁。
仙荷一直感激王泮林救她一命,还帮她安置到赵府,这回终于能够有机会略尽报答,从端茶递水到煎药送药,事事亲力亲为。
别人看着可能有些过于殷勤,节南却了解仙荷的心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滴水,还一眼泉,报恩本就是一颗纯心而已,只是有些人拿着报恩当幌子,其实心思并不单纯,才有了以身相许这种莫名其妙的报恩之法。仙荷对王泮林的感恩,并不掺一丝杂质。
而她桑节南,也不怕别人对王泮林起不纯心思。说实在的,王泮林大好年华,出身名门,长相俊美,气质贵傲,吸引不了女子的目光反倒奇怪了,她要是见一个疑一个,还不累死自己。
再说,她和王泮林纵是亲密得有些过头,只要不及谈婚论嫁,她也没立场管他的桃花。
节南思及此处,不由想到那个音落,“书童今早急匆匆过来,说音落怎么了?”音落这朵桃花,却配不上王泮林,她眼里实在容不下。
节南丝毫没有自觉心生醋意,王泮林却立刻心情大好,原本不情愿喝药,也积极喝完,浑身气散也不以为意。
“不过就是在祖母那里哭告你这个剑童一状,然后晕死了过去,祖母就差使书童找你去问话。”那个音落,出乎王泮林意料,竟还能生事。
“告我家六姑娘什么?”节南还没好奇,仙荷先好奇起来,一副要拿小鬼的架势。
“把你是赵府表姑娘的身份捅了出去,说你一个千金小姐不知礼数,仗着自己学过一些剑术,与我厮混,又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罚她看管鱼池不说,还见不得她服侍我,故意害她落水,心怀杀意……”
仙荷蹙眉,“这话虽说夸张,但六姑娘充作九公子的剑童却是事实,只怕老夫人会往歪里想。”
“对她心怀杀意?”节南神情无忧,“那我下回就只能要她的命。毕竟,我的心都想杀她了,她还能活着,叫我这面子往哪儿搁?”
仙荷没有节南那般乐观,“我的好姑娘,那是安阳王氏的大宅,不是海烟巷观音庵,说不通就动手的那一套放不进去。”
“为何放不进去?”
节南和王泮林,异口同声。
仙荷立哑,失笑,“好,当仙荷多嘴,安阳王氏家里不用讲规矩,谁能打谁就赢。”
王泮林拿起帕巾擦过嘴,“我并非此意,动手之前还是要说说规矩的,只不过若是非颠倒,黑白不分,那就不用啰嗦了,即便是我祖母,也不能不通道理,任一个丫头信口开河。”
节南点头道没错,一指王泮林,“是音落服侍的这位公子爷推她下水的,她胡说八道,我怕什么?”
仙荷掩嘴笑,再无半点烦恼,撤下空杯空碗,识趣退开。
节南突然撑桌近瞧王泮林。
王泮林也不问她这么瞧他有何意,反而托住她的粉腮,更凑得近了,与她额头相贴。
节南吓坐回去,“我就想看你心不心虚罢了。”
“心虚?”王泮林笑眼深望。
节南撇开视线,感觉让他望得燥热,干咳清嗓,“你其实已经恢复记忆了吧,不然怎知你祖母会如何?”
丁大先生说,崔衍知不能与他或医鬼的功力相比,所以观音庵前那场比斗并不会令王泮林耗尽内力,即便失忆,十有八九还是会恢复,只不知这回需要几日。而王泮林在青杏居已住三日,失忆满了十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因此,节南时刻留心,怕这人从真失忆变成装失忆,自己又被耍得团团转的。
王泮林摇头,“没有,只觉既为长辈,就该不偏不倚,不会像仙荷所担心的,找你过去就是一通责罚。”
节南信了,“确实,你祖母挺通道理。”那回看萝江郡主到王家抓薛氏,那位老夫人颇有气量,“不过那个音落对你苦苦纠缠,似是真心喜欢你,可你以王九的身份回家也才半年,并无特别杰出之处,她这番不顾一切的倾心实在有些突兀——”
节南没说下去。
这三日,她虽同王泮林说了不少事,但不包括王希孟。
“无论音落有何理由,这般巧言令色,无耻欺骗,就不值得同情。要不是你身上有伤,我还真想同你一起去一趟,当着祖母面将她赶出王家,省得再生波折。”王泮林眼底幽冷,见节南盯着自己,抬眉问道,“怎么?”
“丁大先生曾说,你若忘却以往,其实也是失去自我。而今我觉得他说得不对,此时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王希孟的温柔,谦逊,没有瑕疵的明华,只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