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姐姐沉眼看着沉香的船摇远,冷然说道,“真是不知疾苦的大小姐,说出来的话让我这么不喜欢笑的人都忍不住好笑。翁老适才可听见了?”
被称为翁老的是位大夫,合上医箱,很不客气地从柜子里抱出一小坛酒,装进随身酒葫芦里,“神弓门尚属北燎时,虽为机密,门主有二品官衔,所以如今这位门主的女儿,也算官家千金,难道你还当她真是女诸葛不成?”
传闻中,神弓门有个女诸葛。
良姐姐走过去,手刚碰到翁老拿出的酒坛子,让翁老一声咳嗽缩回去,“虽没当真,还是有小小期许的,毕竟听多了这个北燎神秘暗影的传说,作为一条地头蛇,怎能不盼望会上一会?”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辉煌之后必定走向衰落,若没有后起之秀力挽狂澜,就只有消亡。国与国的格局都在变,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组织。我看那丫头挨了一箭就大喊大叫,一点儿江湖儿女的洒脱也没有,请你帮忙就好像施舍你,你是她手下人似得,开口闭口我家主人不得了,跟着她八辈子不愁。一听你不答应,她就威逼恐吓,真是可以表演变脸去了。”翁老说罢咕嘟咕嘟喝一大口酒。
两人说起神弓,神秘组织不再神秘,因为海烟巷知道太多神秘,而神弓门还是两个国的暗司,只要在官场做事,尤其还是做出成绩,就很难完全抹去痕迹,总会有些风声。比如当年,韩唐大人从南颂辞官到北燎去,有人心里不平,就在海烟巷说起一些事,传到良姐姐耳朵里,就听出别样不同了。
一代代良姐姐传至今日,已经积累了一套分析各道消息的经验,而且懂得何时守秘何时换利,故而海烟巷兴盛不衰。
“也不是都像她那样骄横。”良姐姐脑中闪过节南那张脸,“怪不得门下要分出去。”
翁老不耐烦得喝口酒,“别管他人闲事了,你有眉目了吗?到底谁给你下这么阴损的毒?”
良姐姐神色淡然,“生死有命,比起年老色衰的凄惨晚景,我能死在这个年岁,也许还是老天垂怜。再说,谁下毒并不重要,翁老想办法帮我解毒才重要。”
翁老摇头,“赤朱闻所未闻,又只有一颗解药,要是能找出我师兄,或许有法子。”
“无妨,我还能再弄些解药来,翁老只需帮我找一找医鬼前辈。”忽见窗外人影一闪,良姐姐走过去推开了窗,“今晚明月虽好,我看却是要变天了,无论江湖,还是朝堂。翁老,我不送你出去了。”
“这年头,顾好自己就得了。”翁老一拱手,走了。
良姐姐退后几步,“出来吧。”
窗外闪进一道黑影。
良姐姐目光似寒水,“我将你当做此生难得一遇的知己,你却下毒害我。死有何惧,只是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告诉我,为何对我下毒?”
黑影也望明月,答非所问,“阿良曾说过自己有个妹妹,却不小心和她失散了吧。”
夜海的眼突然绽放光华,良姐姐语气迫切,“你知道她的下落?”
“你还说过,只要有人能告诉你她的下落,你愿意付出一切,不惜性命。”黑影没转过身来。
良姐姐双眼润亮,“是。”
“既然如此,我拿你这条命作为答谢自己的报酬,可否?”黑影道。
良姐姐连连点头,哪里还会说不可以,“我妹妹在哪里?”
黑影攀上窗,“等你解了毒,足够长命让你妹妹依靠的时候,我就告诉你。”说罢,跃了下去。
良姐姐急忙趴住窗棱往下看,却见那道黑影仿佛一簇暗夜幽灵,沿着巷河边的屋顶飞窜,不一会儿就瞧不见了。
他立刻拉了好几下铃绳,等老仆进屋,吩咐道,“你亲自跑一趟希姐儿那儿,打探所有和赤朱有关的消息,且高速希姐儿,他要有法子拿到赤朱解药,我就力捧他当十代,所有障碍都由我负责给他摆平,他只需回来接位。”
希姐儿是良姐姐培养的少年,因为太过张扬,被其他人挤兑,良姐姐保下他一条命,将他送了出去,但他一直不曾放弃回海烟巷争位的野心。
老仆应声退下。
良姐姐在屋里来回踱步,怎么都无法定心,最后推开书柜,走入柜后一间说不上密室的暗室。这里放着海烟巷兴盛不衰的秘诀,存放的记事册大概堪比六扇门御史台的文库,记载着那一张张面具后的真实身份,还有他们最怕人知道的丑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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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元是盛亲王的真面目?”即便是王泮林,也无法用头脑想出这个答案,难免惊讶。
节南道应该不错,“盛亲王分身好几个,不过似乎对感兴趣的女子才以真面目示之。”见王泮林瞧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神情,急忙撇清,“不是对我感兴趣,而是——”
“崔玉真。”王泮林微一颔首,“我明白的。”
节南本来怕这人往自己身上引,结果他的语气分明瞧轻她,当然就不服气了,“我谦虚而已。盛亲王说了,只要我把事情办成,别说解药,还会封我一品官二品爵,与男子同上朝堂,子子孙孙还能继承爵位。”
“空手套白狼,知道吧?”王泮林眼梢藏笑,“再说盛亲王这事情交待得不清不楚。他让你找东西,且告诉你东西可能在阿升和崔相手里,却不说到底是什么。不说你能不能找出来,却显然不信任你。”
“也并非全然不说,只说那原本是一卷图,阿升和崔相各持着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