渁竞天在街上慢慢逛,沿着古玩铺子一条街一家一家的看,琢磨着买个什么合适。
拐进一家大铺面,不由愣了愣,里头站着俩妇人,带着七八个丫鬟婆子。一个穿宝蓝,一个着杏红,杏红的那个正是黄尚善。
瞧模样,一行人也是才进来。
掌柜的正在问好,接着便要请她们到楼上雅间。
“哎,那谁?”
谁啊?
渁竞天又喊了声,走了过去。
黄尚善抬头一看,一惊又一喜,福了一礼:“渁大人。”
旁边宝蓝衣裳的妇人,年岁应当不到三十,五官也不差,只是眉间有两道竖纹,眉头微微蹙起,嘴角有些往下拉,显得老气而苛刻。看着渁竞天眼神似打量似估算,眼底精光掠过。
是黄尚善的大嫂于氏,那个看着就精明的妇人,比当年见到她时仿佛老了不止四五岁。
爱算计别人的人,总不会青春常驻。
渁竞天再看眼黄尚善,虽眉有轻愁,但气色不错。心里撇嘴,韦二那二斤桂花糕用上了。
“那个谁,上次就是你把我认错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赔罪吧。”
这话当真不客气。
于氏蹙着眉头:“你是谁?”
黄尚善才要介绍,渁竞天先开了口:“那谁,这是你娘还是你婶娘?要么是婆婆?”
黄尚善惊呆,于氏差点仰倒,伸出手指头待骂。
黄尚善忙道:“大嫂,这位是渁竞天渁大人,从三品将军。”
人家是朝廷命官,你考虑考虑要不要骂。
于氏一惊,眼底有惊恐流露,渁竞天杀人不眨眼的名声显然她也是听过的。但随即,恐惧散去,变得傲慢起来。
再凶悍又如何?还不是被朝廷给打怕了招安了?皇上给个好脸封个小官,一个小小贼寇岂敢在天子脚下横行?
皇帝也好面子,京城里大多人知晓的是,渁竞天被打败,皇帝仁心,再加招安。
可怜的于氏不明真相,自觉方才的恐惧丢了颜面,怒气涨得更高。
如同她人一般裹着一层皮的瘦长手指尖酸指着渁竞天鼻子尖儿:“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水匪头子。告诉你,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敢冒出来恐吓本夫人,让衙门砍了你的头!”
渁竞天不由去抹鼻子尖儿,这娘们儿长长指甲削的尖尖,要被一把抓了,可不得脏死了。
眼角瞥见原本摆在柜台上的一件上好黄玉寿山雕,她的大名一报,后头那伙计着急忙慌拿缎子裹了往柜台后头藏。还有刚才还笑呵呵招财的掌柜,貌似腿肚子扭了扭,给几个伙计纷纷使眼色,把东西都看住了。
他们可不是京里被关在后宅的无知妇孺,做这行,有时候也需要去各地收货验货的,不巧,他去过淦州。
渁竞天不由叹气,好生提醒:“掌柜的,不用怕,你这里摆着的货色,我都不感兴趣。”
掌柜的更抖了,你是看上咱店藏着的好货了?
渁竞天再次叹气:“我来买东西的。拿钱买。”
掌柜一头汗:“不敢,不敢。”
渁竞天无语,这要她怎么说。
不用她说,于氏不顾黄尚善阻拦,尖着嗓子喊:“看到没,看到没,你就是一水匪,是强盗!贼人!小偷!看把掌柜的吓的,你还不知罪!”
掌柜的恨不得敲晕她,一边连连摇头:“渁寨主,这可不是我说的,小老儿可没这个意思,您可千万别误会。”
渁竞天看着他才三四十如日中天的富态模样,想,真有脸自称小老儿。
于氏还在尖叫:“你离本夫人远点儿,水匪头子!”
这话倒没差,可渁竞天不开心了。
“这位婶子——”
于氏眼一翻,你才是婶子,你全家都是婶子。
渁竞天不晓得她为何这么激动失措,想着往前一步,纳闷道:“我怎么着你了?”
就这样的货色,黄尚善搞不定的?
“啊啊啊——”于氏尖叫,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扔指着渁竞天的脸,另一手却拼命挡在脸前身上。
渁竞天看明白了,她要挡着的地方不是簪子钗环,就是手镯珠链,这是怕自己抢啊。
再看了眼,就那成色,自己稀罕去吧。
黄尚善也看明白了,脸色非常不好看,平日里大嫂也是端庄大气的,至少看着是,至于只是看到渁竞天就怕成这样吗?
她怕也就怕了,可今天她丢的脸,一定会在自己身上找补回来。
唉,黄尚善捏了捏袖口,银票怕是没带够。
“强盗!土匪!离本夫人远点儿!”
“你们死人呢?还不上来拦住她!”
于氏对着下人喊,可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她听来的有关渁竞天的恐怖传闻,还是她们说的呢。此时,于氏的丫鬟婆子皆是两股战战,只想着跑了。
黄尚善的人犹豫,看向黄尚善,目光询问怎么办。可黄尚善已经不开心了,是对于氏的,因为那张脸,她下意识的亲近渁竞天。黄尚善不表态,她们自然不会动作。
渁竞天挑眉,上前一步:“我是强盗?是小偷?”
“啊啊啊,你就是!”于氏往后退:“滚开,滚开!”
渁竞天冷笑,快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她滚的。
经常被叫“滚”的卫同:…
再上前一步:“我怎么着你了?”
于氏再退,却踩住了自己裙角,突兀坐倒在地,心里紧绷的那根线一断,一手乱挥,一手捂着脖子上的珍珠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