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虽然是商户人家,但身份的限制仅限于科举,有数十年的资本累计,加上手里有银子,能使唤的仆从管事跟一般的官宦人家也相差不离,司朗作为这一房的独子,身边跟着的人只会更多,说里三层外三层会有点过,但减一减里两层外两层也不算夸张。
在这种条件下,孩子要丢了,要说没线索根本不可能。
陈郄就盯着姚管事看,想知道这人嘴巴里又能编出什么花儿来,“可别说什么主子死了下面的人忙没来及看顾小主子之类的,司家那么多仆从莫不是用来吃白饭的?”
姚管事的朝着陈郄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果真没有让人失望。
伺候司朗的仆从自然因为看顾不周被看管了起来,但孩子怎么丢的,从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开始问,总能问出点线索来。
然而这一问,只问出了个那一晚守着司朗的小厮睡得十分沉,并不知自家小主子在大半夜里是怎么丢的,睡在隔壁的就更不知道了。
仆从的命并不算金贵,照顾的小主子丢了得算严重失职,更别谈为了防止他们说谎,主家里也有权利动用私刑。
私刑之下,死几个人并算不得什么,就是官府知道了,只要主家能给出理由也不会多过问。
仆从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也得死命的找证据给自己开脱。
这一找,倒还真找着了一点,那一夜司朗院子里的人睡得死沉,全是因喝了加了麻黄散的茶水的缘故。
司家本就是制茶之家,上等卖往各家达官显贵,中等卖给一般官宦人家,就是下等也能买卖给一般人家,最后剩下最次等的,就落在了下面仆从手里。
因而茶叶虽贵,司家上下却是谁都能每日能喝,加之喝茶可提神醒脑,那些夜里看守的人最爱喝不过。
有人就趁着这个机会给司朗院子里下了药,因司朗是司家这一房独子,跟着司朗的人待遇自然比一般的仆从要好,许多时候司朗吃什么他们这些伺候的也跟着吃什么,所以一下子就药倒了一大片。
这个时代的麻黄散少者能使人深眠,多者能让人昏迷,更甚至死亡。
故在本朝医馆里买卖,买家是谁售量几何都要记录在案以备有意外官府查询,这么一查下去要查出是谁下的手,再从这个人身上着手就能找出线索来。
诸多仆从们本以为自己的清白在这一回就被洗干净,又哪知道还没来得及去医馆里查这麻黄散的记录,伺候司朗的一个小厮就挂脖子自尽了。
为防串供,这些仆从都是分开关押,小厮上吊之时,旁边没有别人,自然救助不及,等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死得硬得不能再硬。
而这一条有用的线索,就这么给断了。
陈郄听得仔细,随后就找出了一个漏洞,“司家前前后后都围墙围着的,就算是有人把整个院子的人都给麻翻了,要把孩子运出去有那么容易?”
“院子里守门的呢?出了院子夜里在各处看守的呢?看守大门和看守侧门、后门的人呢?难道都没看见?”陈郄冷笑。
一个死了的小厮就想在他们面前把事情抹平了,又哪来的底气。
陈郄戏谑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姚管事,想着人呐总是这么自信,自信自己说的毫无破绽,自信自己做的毫无痕迹。
或者,他本就是故意的?
姚管事面对陈郄的诘问倒也反应极快,“这些线索自然都要一一查问的,但谁都没看见夜里有人出去。一个人许是会说假话,但不至于每个人都说不出实话来,且有嫌疑的现下都还被关着在审问。”
护卫们的身份也没高到哪去,丢主子这种大事,就是有几个人会为了银子冒险,但大多人上有老下有小,谁又舍得为了一笔银子把自己一家子陷于不利的境地。
所以姚管事认为,一个人几个人会约定说谎,但十几个人二十几个人就各自有各自的考量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令人无法反驳。
陈郄就道:“意思就是人还在司府,有人把孩子藏了起来啰?你们没搜府里?”
姚管事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最开始就在府里彻底查,翻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找不着呀!”
装得倒是真情切意,陈郄嘴角勾着,数落道:“要之前你说的话是真的,守着各处的人并没有发现有人出入。你们就犯了两点错误,第一点当天你们不是没找着,而是有什么地方被疏忽了过去,第二点是随后你们放过了能带走司朗的可疑人,让人轻易把人转移了出去。”
被放过的这个人是谁,谁有最大可能悄无声息的把孩子带出去,陈郄的眼神扫过了司朗的父亲,也扫过了老三房那位司老头子,最后也没放过一直在说话的姚管事。
陈郄回头看向曾县令,“也幸好有曾大人在,这案子也有了破案之日。”
其实拐子案破了这么几天,司家的人一直没动,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司家的人知道人在哪,而司朗落在人贩子手里,可能就是一个意外。
现在不管司家说出什么样的故事,坐在高堂明镜下的曾县令都不会信。
既然司家的人无能,小主子丢了都找不回来,那么官府插手就更理所当然不过,陈郄起身对着曾县令拱手,“还请曾大人为司家做主。”
司朗在陈郄他们手里之事,曾县令也知晓,倒是没想到司家承认得这般利索,然而这事既然从衙门里得到了答案,那就是算有口供了,这件事也就得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