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中午,徐赫然才踏着泥泞归来,她脸色青白,也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姑妈去了!
姑妈算是徐家远方的亲戚,但同住一个村,所以感情格外好。姑妈是个倔强又好强的女人,跟丈夫共同开设了一个工厂,大字不识的她管起账来有模有样,她丈夫头脑很好,工厂效益不错,因此是村里算得上的有钱人,生活看上去过得风光极了。
但他们却在儿女上一再摔跤。他们夫妻育有两男一女,长子自由恋爱取了个只会花钱的主,家里的事全然不管,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本就让姑妈很不高兴。后来女儿嫁了个不错的家庭,只是女婿脾气不大好,两人三天两头争执,有时候女儿还会带着伤回娘家。但直接让姑妈气得喝农药的,却是小儿子的婚事。
小儿子王权也是自由恋爱,对方是他的初中同学,长得苗条又漂亮,但女孩的口碑很不好,之前跟一个男孩私奔过,过了一年多才回来。所以姑妈一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王权也是个倔强的,姑妈越反对,他就越坚持,甚至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带着女孩去做了登记,昨天傍晚跟家人翻了牌,气得姑妈晚饭都没吃,但谁也没想到姑妈会气到喝农药。
葬礼很隆重,这是徐赫尔参加的第二场葬礼,就像三个多月前的那一场葬礼一样,姑妈的两个儿子全身裹着素色粗布在棺材前引路,女儿和大媳妇一路哭哭啼啼跟在棺材后面,而丈夫则没有在送葬队伍里,他在家忙活着各种葬礼琐事,包括各种物资发送、各家亲戚的份子钱以及亲戚的迎来送往等等,他忙得没时间去悲伤流泪。
锣鼓喧天地热闹了一个白天,晚上还请来了歌唱队,搭起大舞台,拉上灯光,荤的素的集体上演,像一场狂欢——一场活人的狂欢!
徐赫尔站在姐姐家的阳台上,还听得到远处的热闹,从小到大好多场葬礼就像这样一般,她想起了姑妈去世前一天中午,她还在姐姐家的门口跟她打过招呼,那时候的姑妈还关切地问了问她孩子的预产期,两人闲话家常了一会儿,一转眼人已入了土,那天中午的聊天就像一场梦一样,她有些怀疑那是不是她在做梦。
葬礼结束的第三天,姑丈请了徐家的一些长辈和亲戚商量小儿子的事。徐赫尔又在其中,村里人对有知识的人敬重又敬畏,所以许多时候徐赫尔都会被邀请,但只是当听众和见证者而已。
徐家族长对这件事十分气愤,所有人都责骂过王权,但事已至此,王权的婚事刻不容缓。在农村,如果父母或者祖父母过世,要么一百天之内结婚,要么三年之后才能结婚,而王权这状况只能赶在一百天之内把婚结了。没人提出要王权去离婚,他自己也从未有这种想法,就连他的父亲和哥哥姐姐都没有,在他们的意识里,王权已经不小了,若是这个离了,再找其他姑娘,那也要等三年,在农村,王权就算是个男人也拖不起。
半个月之后,王权举办了盛大的婚礼。王家的亲戚、工人以及业务合作伙伴都参加了,热热闹闹,徐赫尔冷眼看着大家起哄这对新人玩各种游戏,姑丈依旧在外忙碌应酬,在农村结婚,男方的父母都是非常忙碌的,没空享受儿子的婚宴和喜悦。玩闹的众人似乎都忘了过去不久的那场葬礼,只有姑妈的女儿在角落处偷偷抹了抹眼泪,她心里想的也许是以后再跟丈夫吵架,她就没娘家可回了吧,这个家被嫂子和弟妹占据了,再也没有她站脚的地方。
入夏不久,徐赫尔在县医院生了个女儿,6斤2两很健康,因她没有农村医保,花了3000多块,徐赫然在医院忙前忙后,母亲离开村里之后,徐赫然成了她另一个母亲!徐赫尔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又被徐赫然的公公雇车接了回来。
回来的当天晚上,徐赫尔的爷爷和奶奶偷偷过来看望过小孙女及曾外孙女,奶奶看着小家伙很有活力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孙女的手,夸她很棒。而徐赫尔的爷爷则看了眼孙女和曾孙女之后,便蹲在门外抽旱烟,心情憋闷,儿媳妇走了,大孙子还在监狱蹲着,如今小孙女离婚生女,这都叫什么事啊!
徐赫尔给女儿起了名叫徐孟瑶,孟是母亲的姓氏。但徐赫尔一直没有奶水,所有小孟瑶只能吃奶粉,为了这,徐赫然亲自去了趟省城,买的都是进口奶粉,一买就买一大箱。小孟瑶很乖,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偶尔自娱自乐吐吐泡泡,徐赫然的一对小儿女天天放学就跑上楼去看小妹妹,感觉很神奇。
徐赫尔出月子那天,徐赫然做了一大桌子菜,小孟瑶没办法办满月酒,她就关起门来自己小范围庆祝一下。徐赫尔回村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并没有带多少钱回来,所以她这段时间的花销全都是姐姐支付的。但徐赫然的公公婆婆不知道,还一直以为都是徐赫尔出的钱呢。
当天晚上,来了个不速之客。是陈栩昆外婆家的律师顾问李岩,一身黑色西装很是正式,徐赫然将孩子们都赶到楼上,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时间。
李岩打量了一番徐赫尔,才从公文包中拿出两样东西,一个是离婚证,一个是一张1000万的支票。徐赫尔沉默地接过来,并没有任何异议。
李岩为难地开口道:“少奶……不,徐小姐,少爷说您走的时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