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笙前脚转身,后脚通达客舍大堂里,隔窗戒备的人,纷纷将目光从方子笙身上移开。
此刻,新进客舍之人,一个个皆被堵了嘴,跪在地上,看守他们的正是墨红衣袍的带刀金吾卫。
金吾卫奉命捉拿钦犯,如今跑了人,正犯愁如何交差,只得将进入客舍之人,一一询问,期待找出漏网之鱼。
折身就看到不远的无白,拎着两大包点心,笑的诡异:“姑娘,幸好你没进去,那里如今可是修罗场,里面高手不少……这习萧究竟是要捉谁,居然下了如此血本?看来要通知公子了!”
无白不认为方子笙能听懂他的话,故肆无忌惮。
方子笙瞥瞥那厢排队的人,还是那些人,有增无减。这么快,无白是如何买到点心的?
无白露出森森白牙:“有钱能使鬼推磨,姑娘快上车,我还等着回孟府吃晚膳呢!”
无白的晚膳不曾耽误。方子笙的晚膳也不曾耽误。
主子归来,一群丫鬟哭哭啼啼,各表心意后,方子笙略动动筷,上了床。
因程曦提前写了帖子,为防有心人窥探,方子笙进的是郑家后门,接应的人是花开和荼靡。
郑骏并未现身。
听荼靡说,门房一个名唤小五的下人,收买许多郑家下人,就连方子笙被夜袭当晚,亦是小五打通关节,让护卫疏忽,才放了刺客进来。是以,郑骏正处理此事,赶不及迎接方子笙。
方子笙脑中闪过永宁寺后山上,许家兄弟和冯云的脸。
冯鱼,秦家?
方子笙念着,陷入昏睡。虽是坐车,可连坐几日,她被晃的浑身都要散架。
紫檀镶楠木山水图箱式大床,软褥厚被,舒服的让方子笙好梦连连。梦里她见到了韩明瑜,亦有兄长方庭君。
梦总是会醒的。
太阳升起,金光透过窗棂射入,被天青色的软烟罗拦阻大半威力,照在方子笙眼皮上好一会儿,她才睁开长密的黑睫。
门外静悄悄,鸟声不闻,人呢?
方子笙赤脚踩上花毯。烧着地龙,并不冷。吱呀一声推开门,方子笙与外门侯着的一众丫鬟面面相觑。
上茶盏的,端铜盆的,捧痰盂的,拿毛巾的。四五个丫鬟排排站着,一愣,纷纷请安。
“怕扰了小姐好梦,奴婢们不敢惊动!”荼靡伺候方子笙梳洗,眼圈发红,“奴婢对小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望小姐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荼靡。”
铜镜里,荼靡表情认真。
方子笙应着,问道:“这几日府里可有大事发生,昨日入府前,我见前门停着几辆马车,不像家里的。”
“那是来给大小姐送衣服首饰的。”花开将牛角梳递给荼靡,看她为方子笙梳发,“今日秦家在空空寺的梅林聚宴,瑞雪宴才送来帖子。大小姐不愿再穿瑞雪宴时备下的衣服,夫人就另给她订了。”
梅宴?
冯云也曾说过。
方子笙暗忖,冯鱼如今应在秦家,若有可能,她想买了冯鱼,留在身边,也算圆了冯云遗愿。
冯鱼是小厮,却一定有认识他的丫鬟。带着花开和荼靡去参加梅宴,私下让她们去秦家丫鬟处打听冯鱼,倒是个好主意。
可苏昔悦也在,被她瞧见,又要多生事端。
等荼靡将镶蓝宝石花钿簪上方子笙的发髻,她已问出,秦家也给她下了帖子,便吩咐备车。
荼靡与花开面面相觑。
郑骏人虽不在,可郑骏下了命令,要她们照顾好二小姐,如无必要,不要出门。
不愿方子笙出门的,除了郑骏,还有郑芸潇。
看着忽然冒出来要去梅宴的方子笙,郑芸潇十分震惊。她几时回来的,为何娘亲安排的人,没一个发现?
这一次,郑宛凌并未参加,她心思重,瑞雪宴上未曾得见心上人,忧愁之下,受了风寒,正在养病。
郑芸潇今日打扮甚为优雅。
紫玉雕云纹玲珑簪插在乌鬓,银白底色翠纹织锦斗篷下,鲜亮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越发衬得她唇红齿白。
只是说出的话,不比人美:“这大冷天的,你一向身子不好,可别得不偿失的好!——你若再染了病,怕是爹爹会打死那些伺候的丫鬟!”
荼靡愤愤。都说姐妹情深,这郑芸潇是巴不得小姐生病,其心可诛。
方子笙不愿打嘴仗,兀自上了马车。
见不理她,郑芸潇气恼,坐在车里生闷气,一块云锦帕子都要被她扯碎了。旁边伺候的修容,低声道:“小姐何必心烦,若不想二小姐同去,奴婢有法子!”
“嗯?何法?”
“给二小姐赶车的,是奴婢在府里认的义兄。只要小姐开口,他在二小姐的马车上做做手脚,车坏了,二小姐自然就去不了了!”
郑芸潇赞许,丢了半块银子给修容:“等会我让停车,拉走郑纯心后,将银子赏他,你让他麻利点。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事情进行顺利,当方子笙所乘马车,因轮子坏了而停下时。
郑芸潇得意地说起风凉话。待她觉得取笑得差不多,准备离开时,却发现自己的马车,同样坏了。
荼靡震惊地盯着方子笙的手。
方才那只手,捡了一枚小石子,趁郑芸潇冷嘲热讽,扔向郑芸潇的马车轮子,然后,那轮子的轴枝就断了。
郑芸潇只得下车,一身崭新袄裙,涤在寒风黄土里,陪她们一起看车夫们修车。
见郑芸潇脸都绿了,荼靡心情甚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