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稚直到晚上才能得偿所愿见到厨娘望月和她的两个小徒弟。
薛家的人手脚麻利,落日前就把原来的吕宅,现在的薛家整饬得焕然一新,亮起两盏大红灯笼,映红了牌匾上的薛宅二字,新的人家,在新岁伊始红红火火。
孟老太太道:“念稚,你要是愿意再陪陪我这个老太婆,晚上在我这用完餐再回去。”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继续叨扰您了。”薛念稚福了福身,笑道。
薛家赶在日落前打扫完了,但年夜饭可还没开始做,下人们对付一顿无所谓,可不能让姑娘也将就,于是孟谦修便出此一策,把人给带了回来。
薛念稚冰雪聪明,定然能哄得老太太开心,老太太听过她提及的身世,势必会挽留她。
果不其然。
孟谦修和薛念稚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厨房里,众人忙完中午的大宴,请来的大娘从小岁那里结了短工的钱就各自回家,厨房人去楼空,只留下望月师徒三人。
望月颇为开心:“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人了,总算是清净下来,你们先休息会,我给你们做点吃的,然后晚上还有一场吃体力的硬仗,瑶柱,你能行吗?”
阿瑶用力点头:“我能行!望月师父,我来帮忙你吧,我要做些什么?”
“我也来。”燕窝挽起放下没多久的袖子。
望月欣慰,一把将燕窝和阿瑶揽在怀里乱蹭:“我的徒弟怎么就这么懂事?”
阿瑶铲起饭焦,锅巴并不多,一碗的分量正好,燕窝负责调桂花蜂蜜水。烧热油,锅巴下到六分熟的油中,吱吱作响,底面慢慢起脆。阿瑶就在灶头旁边折断柴火往炉膛里塞,去看望月煎锅巴。
“锅巴用油煎开,你们浇上桂花蜂蜜水当点心,然后我再做八珍面,材料都准备好了的。今晚我们也吃八珍面,回去再给你们做大餐。”
锅巴放在竹纸上吸油,阿瑶趁机揣着一个粗瓷的调味料罐,伸手捻了一撮,撒到锅巴的表面。
“师姐,我炒了椒盐,不用加****,咸味也好吃。”
“唔,给我也来一点。”
两个小人嘎吱嘎吱咬着锅巴,咸脆的口感越嚼愈发觉得肚子饿,她跟燕窝左一块,右一块,看着最后几块锅巴,两人自觉撇开眼,那是留给望月的,比起她们两个,望月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汤味浓郁,面条筋道,连面带汤喝得干干净净,阿瑶甚至觉得还能再战一碗,干净得仿佛被洗过一样。
鸡、鱼、虾三样的肉茸,研成细末掺进面粉里面,和入鲜笋、香蕈和鸡蛋,再放芝麻屑花椒末,鲜汁揉成面团,切成细面,这便是八珍面,鲜美好吃得让人差点就把舌头给吞下去,怎么能这么好吃呢!
“望月师父,为什么要把鸡、鱼、虾的肉茸先晒干?”阿瑶吃饱了才想起望月在做的过程中,用的是前几天就开始晒的鲜虾茸、鲜鱼茸。
“鲜肉不易除尽油脂,面粉遇油就散,煮不出成面条,所以鲜汁不用肉汤,而是用笋、蕈、虾汁去做。”
吃过八珍面,幸福得疲惫一扫而空,再休息片刻,年夜饭就得开始着手,如果说中午如临大敌,那晚上则是两军对垒,考验真功夫的时刻。
孟家的年夜饭只有三个人用,但必须加倍用心。
安乐菜,实际是杂果蔬羹,以风干茄蒂,缕切红萝卜丝做成,正式用餐前必先品尝它。菜羹滋味清淡悠长,取的是“不以为清贫者,自无不安乐也”的寓意。
其后是十全如意菜,水芹、青菜、黄豆芽,笋丝、豆干丝、莲藕、荸荠、黄花菜、香菇、木耳十种并不重复的果蔬咸菜炒熟,分盛在琉璃浅楞碗中,红黄白绿,看着令人食指大动。
响油鳝糊、鲃肺汤、刀鱼小馄饨、松仁樱桃肉、三件子、八珍面陆续送上。
厨房内望月不忘教导自家两个徒弟,小岁默默听完牢记在心上就把它端到饭厅,揭开砂锅盖,乳白汤汁在锅中翻腾,香味四溢,老太太也忍不住趁热下箸夹了几块。
桌上有几道菜薛念稚不曾见过,小岁也没有报菜名,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问了起来。
“三件子就是全鸡、全鸭、全蹄膀,选得是鹿乡三黄鸡,娄门麻鸭和黑毛猪,用鸡骨、肉骨、火腿等吊出高汤,放入扁尖调味,焯水煨焐,焐至酥烂。老夫人,你可以吃几块。”小岁不忘提醒孟老夫人。
“哎。”孟老夫人笑着答应,又默默夹了一块,像个耍赖的小孩。
“像鲃肺汤,三件子,我还是第一次吃呢,有些就算是以前在京城也不曾见过。”薛念稚轻声道。
孟老夫人不以为然:“三件子是这一带家家户户逢年过节的压轴大菜,倒不稀奇,反而这道汤是稀罕物,你们得多尝尝。”
她指了那道鲃肺汤。
清汤浮着肥嫩的班鱼肉,点缀青翠欲滴的豌豆苗,以碧碗盛着,放置在浓油赤酱的肉菜之间,众星环绕般,光是视觉便已经足够得吸睛解腻。
“汤很鲜美……是用料稀罕吗?”薛念稚懵懂。
孟谦修细念几次,明白过后不由得心疼起来,当真稀罕,喝汤如喝钱,能不稀罕吗!
“斑鱼肉甜嫩无比,而鱼肝更是个中肥美如酪,一道鲃肺汤得用二十尾班鱼的班鱼肝分批成片,及鳍下无骨之肉,配以火腿、菜心熬煨制而成的。”孟老夫人解释。
薛念稚对钱的印象不深,但见鲃肺汤中鱼肉不多,再联想二十尾班鱼,席上也不见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