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起,华灯初上,建康城中到处高悬彩灯铺开锦绣,百姓纷纷涌上街市赏灯庆贺太后寿辰,宫中盛大的宫宴也已经摆下,昭明宫的宫门已经次第打开来,高大华丽的世家权贵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入宫门,向着琼华殿驶去。
一路清脆的银铃声,马蹄声阵阵渐渐停下,王彦撩开帘子,漫不经心抬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琼华殿,问随车的侍从:“去问问崔三郎和谢五郎可来了?若是不曾来就不急着进去,与那些人坐在一处也是无趣。”
后面的马车正驶过来,谢轩撩开帘子,含笑打量着王彦这辆马车:“彦郎的马车……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王彦得意洋洋地指着马车四角悬着的镂空银铃:“这可是我才得来的好东西,里面装着蘅芜香,却能不管如何晃动都不会洒,还能有铃声,你看如何?”
谢轩无奈地摇摇头,王彦素性张扬不羁,对着宫中更是不肯有半点低调行事,他温文一笑:“难为你每次都能寻到这些奇怪的物件。”
崔家的马车悄无声息停在了他们身旁,崔廷冷清的俊脸从帘子后露出来,看着他们并不言语。
“三郎来得正好,快瞧瞧我这香囊,可否新奇有趣?”王彦更是一脸骄傲,“这样挂在马车上才叫风雅!”
崔廷俊脸冰冷依旧,只是从口中吐出两个字:“骚包。”
看着王彦那得意的笑脸瞬间紫涨,谢轩大笑起来,道:“走吧,只怕里面就要开宴了。”
三人身姿如松衣带当风向着玉阶上的琼华殿走去,王彦的俊逸不羁,谢轩的俊秀儒雅还有崔廷的俊美冷清如同画中之人一般,引得两侧侍立的宫婢都频频侧目,不由地羞红了脸满眼的爱慕。
王彦一边走着,一边凑近崔廷:“听说前两日,卢氏阿娴去了你府里,还红着眼睛出来了。”他笑容里满满是促狭,“三郎还是这般不知道怜惜佳人呀。”
谢轩听得有些不忍,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不是已经定了亲事,终究是要结亲,莫要太过伤了两家的情分。”
崔廷沉沉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却并不开口,大步当先向殿门而去,王彦与谢轩只好跟着他一并快步而去。
大殿之中早已摆下众多榻席,南晋诸多权贵皇族与西秦、北魏等国使臣也都早已落座,觥筹交错频频举杯说笑畅饮,连卢家李家庾家和吴郡陆家中人也已经在榻席上,只是她们与权贵皇族中人甚少说话,即便众多人逢迎赔笑,也不过是偶尔回答两句,自有高贵之态。
见他们三人联袂而来,众人都纷纷或是举杯或是欠身:“原来是三位郎君来了。”无论权贵还是皇族,对他们都是满满的笑容与恭敬,只因为王谢崔三家是当之无愧的世家首领,这三位就是三家之中最为优秀的嫡出子弟。
世家的榻席上,庾家卢家与李家子弟都起身与崔廷三人见礼,他们几大世家素来有通家之好,论起来也算是姻亲,自然是十分亲近的,陆靳也起身欠身笑着与他们说上几句话,陆秀羞怯地站在他身后。只有卢家三房的娴娘一直垂着头,并不多看他们,只是她一身湖绿大袖对襟飞绡纱罗裙,乌黑的回心髻上簪着碧玉步摇,悬在她洁白如玉的脸颊边,衬着眉宇间那若有似无的忧愁,看得席上的郎君们都是怜惜不已,忍不住一再注目。
王彦忍不住笑着低声道:“看来是真的伤了美人心了,才会是这样的模样。”
谢轩皱眉:“走吧。”虽然他对卢娴娘有几分欣赏,觉得不似其他姑子那般没什么见识,却还是觉得崔廷自有他的道理,不想多问。
崔廷看也不看卢娴娘那一处,只是走到自己的榻席上坐下,冷冷看着殿中舞伎长袖翻飞作舞。
上席坐着的太子脸色极其阴沉,他目光森冷地打量着下席的各位诸侯王,却始终不曾看到他要找的那一个,他身后坐着的岚姬,一边替他斟着酒,一边轻声地道:“殿下宽心,琅琊王必然不敢违诏,肯定会来的。”
太子的目光转向最上首的榻席中所坐着的谢贵妃,虽然已经是年近中年,却依旧风韵十足,更是有着世家出身的高贵气度,坐在皇上身旁,威仪容貌丝毫不逊于一旁的徐皇后,只有这样的人生出来的皇子才会得到自己父皇的宠爱。他不由地更加恨起来,自己已经是太子了,可是还要这么小心翼翼地度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
他身边坐着的浔阳公主今日是刻意装扮了一番,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穿红着绿,她听说王彦欣赏顾沅的气度,特意穿了一身素面团花大袖衣袍,腰间束着流纨带,只是发髻还是挽了堕马髻,插着白玉发簪,十足十学着顾沅平日的打扮,含羞带怯安静地坐在榻席上,只是那一双眼早就望向王彦的席位上,所有的心思丝毫不加掩饰。
歌舞升平之时,宦者高声道:“太子殿下进献贺礼。”
一时殿中众人都不由地停下说笑之声,转头看向殿门处,太子高高昂起头,扫视下席一眼,才望向那一处,那可是他精心准备的,早已吩咐人准备下去准备的,即便是琅琊王来了带了再贵重的礼物也绝对无法比得过。
一身明光银鳞甲更显玉树临风的冯文异大步进殿来,向着殿中上席拜倒:“臣冯文异给陛下、太后娘娘见礼,祝太后娘娘长乐未央。”席上陆秀的目光一亮,满是惊喜之色,他竟然来了建康了!
他身后是八名身着甲胄抬着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