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浔阳公主所说,不过两日宫使便登门了,来的是两位女史,一身严整的宫装,挑剔地打量着顾沅这座宅子,傲慢地开口:“奉贵人之命,召顾氏阿沅进宫觐见。“也不理会顾沅的回应,只是催促着她快些随她们进宫去。
顾沅吩咐了陈媪与何管事好生看好宅院,闭门不许人登门,这才跟随女史登了车,阿萝原本要跟着一道,也被女史拦住了,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沅:“姑子还是安生随我们去,宫里有的是人伺候。”
顾沅也知道宫中不准侍婢跟随,向一脸担忧的陈媪与阿萝道:“你们留在府里好好的,我去去就回来。”
女史冷笑着,一把放下帘子,吩咐驭夫驾着马车绝尘而去,留下担心不已的陈媪与阿萝站在门前看着马车走远。
穿过御道,马车直奔昭明宫而去,从西侧门一路进了宫门,才放缓了速度碌碌而行。
两位女史在车中并不多话,只用目光打量着顾沅,顾沅穿着不过是家常衣裙,发髻也不过梳着双螺髻,钗环俱无,看着十分素净,只是在这些眼高于顶十分势力的女史眼中看起来,这位顾家小姑怕是无钱无势,果然只是个吴郡二流世家的旁支姑子,也不知道哪里得了浔阳公主的眼,召了她进宫来。虽然对于建康的姑子们来说,进宫觐见不过是寻常事,但是那也只是建康顶尖世家王谢崔卢几家而已,这些乡野之地的没落世家中人还没有这样的福气。
顾沅也没有与她们说话,前世她随着冯文异进宫觐见次数并不少,很是清楚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是逢高踩低的做派,即便是花了银钱或是好处攀交她们,她们也只不过是表面好看些,暗地里依旧是瞧不上的,她没有兴趣再当冤大头,索性坐在马车里随她们打量。
透过摇晃的帘子,顾沅认得出马车是从西侧门一直向着西边华林宫而去,那里是公主们居住之处,看来真的是浔阳公主召了她进宫来,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她自然不会相信那位公主会是真的要向她学琴。
浔阳公主是嫡出公主,居住的宫殿是整座华林宫最为高大华丽的,宫车停在了殿前玉阶之下,女史下了车,趾高气昂地与顾沅道:“你就在这里候着。”二人施施然踏上玉阶向殿中行去。
原本顾沅以为自己要等上好一会的,这宫中历来有给没有权势初次入宫的女眷一个下马威的习惯,就是真的有事要召见,也要晾上好一会才让进,未必就是贵人们的意思,但女史宫婢们也会拿乔,就是要受受气才会唤了进去。只是这一次却不一样,很快就有宫婢快步下了玉阶来,恭恭敬敬给顾沅屈膝行礼:“顾家小姑,公主请你进去说话。”
顾沅有些诧异,还是顺从地跟着她一步步上了玉阶,昭明宫中的宫殿都是建在高高的玉阶上,就是要高高在上俯视着建康城。宫婢引着顾沅进了殿中,不同寻常的是往日是宫婢仆从往来如云,在门前听后吩咐的情景此时却是不曾看见,宽敞的殿堂前只有一两位宫装侍婢恭谨地立在门前,垂目低头,连顾沅进来都不曾抬头看,恍若不见一般。
殿堂之中更是空空荡荡,宫婢引着顾沅进去,只见浔阳公主独自坐在上席,她身后是一座宽大的嵌宝云母屏风,是一整块云母石雕刻而成,上面镶嵌着玉石、珐琅和翡翠,华光耀耀好不贵气。浔阳公主一身鲜艳华贵的宫装衫裙,高高坐在那座屏风前,抬眼望着顾沅。
宫婢引了顾沅进来,便欠身退了出去,殿中只留下了顾沅与浔阳公主二人,连伺候的宫婢都不曾留下,这让顾沅更觉得怪异。
她拧着眉,上前给浔阳公主见礼,浔阳公主望着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阿沅来了。“她吩咐侍婢摆了榻席,让顾沅坐下。
顾沅坐下后,打起精神来等她继续说话,想要弄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
“阿沅有未卜先知之能,我有一事要问问阿沅。”果然如顾沅所料,她并不是为了学琴,那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顾沅欠了欠身:“殿下请说。”她清清淡淡地说着,“只是沅并非事事可以预知,只能偶有所获,未必能够帮到殿下。”
浔阳公主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并不及眼底,她抬眼看向顾沅:“我要问你的是……未来东宫的太子妃会是何人?”她望定顾沅,“你若是说得不对,那你先前所说的预知祸福便是虚妄之言,是有意欺瞒我皇兄,就莫要怪我处置了你!”她语气陡然拔高,笑容里有藏不住的怨毒。
顾沅一愣,她不曾想到浔阳公主问的会是这个事,太子已经到了选妃的年纪,只是迟迟不曾定下是那一府里的姑子,建康权贵世家中人也都在猜测这件事。只是浔阳公主居然会问她这个,顾沅越发疑惑,这非常诡异。
因为顾沅记得很是清楚,此时皇后早已暗中定下了太子妃人选,是大司马石原府上二姑子,石原掌握南晋十万兵权,若是能够成为太子的助力,那太子之位将稳固不少。立太子妃的旨意在太后寿辰之后就会颁下,身为太子胞妹的浔阳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却来问顾沅,可见是要试一试顾沅。
这个不会是浔阳公主的意思,太子早已告诉了她吴郡的事,她也不会也没有必要再来试,顾沅心思飞快地转动着,想要从浔阳公主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只是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公主身后那座云母屏风时,忽然发现那屏风脚下似乎有衣裙轻轻拂过,那后面有人!有人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