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轻是‘个人崇拜’的狂热分子,关注时政,时常看报,许显荻被打成保皇派,也就这两天的事,虽然报纸上的照片是许显荻五十多岁时的模样,可小年轻眼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报纸上说许显荻已经畏罪叛逃,眼下这个可不就是许显荻?
小年轻眼中流露出狂热,自己若是把他擒到亲自送到上海,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说不定还能因此受到主.席同志的接见.
秀春抓着车把手,四周看了看,此地处城郊,又赶着大中午,没个人影,秀春咬了咬牙,下了自行车,给外婆一个安心的眼神。
再看外公,虽然没发脾气,但早已气得脸通红,身子哆嗦,当初天下是大家共同打下的,现在当年一块打天下的战友却一个接一个被打上反革.命的忧,怎么不叫人心寒!
“你们是许显荻的什么人?!”小年轻看向陈学功,指着陈学功身后的许显荻。
陈学功也下了自行车,跟秀春对视了一眼。
小年轻见陈学功没说话,显然也不指望他说了,和他一块的还有四个戴红袖章的人,都差不多的年纪,初中高中的样儿。
五个人冲上来就要押许显荻,外婆六神无主,不由紧抓住秀春的手,秀春拍了拍外婆苍老的手背,低声道,“外婆你往旁边站站,别伤到你。”
说话间,秀春抬脚踢飞了脚下的石头子,不偏不倚,弹中小年轻刚摸到许显荻胳膊的手腕。
“啊!”小年轻惨叫一声,猛地缩回了手,再抬手看,手腕已经吊着,被打断了骨头。
“杀人啦!杀人啦!”小年轻鬼喊,其他四个惴惴不安,纷纷看向秀春,不敢上前。
“你们谁再敢碰下试试。”秀春捏紧了拳头,三两步窜到小年轻跟前,掐住小年轻的脖子直接拎了起来,看向其他四个,“我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们,看见谁捏死谁!”
话音落下,扔了手上的小年轻,甩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跨上自行车扭头缓了声对外婆道,“外婆,咱们走吧。”
外婆心有余悸,坐上了自行车,回想刚才那一幕,张张嘴,终究没问出口。
陈学功似乎早料到,面无异色,外公心事丛丛,一行无言,直到进了芦汪北合作社,外婆才拍拍秀春的背,担心道,“春儿,你刚才那样,以后他们报复你可怎么好啊,外公外婆老了,死了就算了,你们还年轻啊.”
秀春没回头,安抚道,“外婆,就算咱们一味忍让,同样不会有好结果,你看外公的几个战友,落到他们手里哪个有好下场了?既然法制都被他们破坏完了,那我就让他们尝尝没有法制保护随时能杀了他们的滋味。”
外婆怅然,“世道是怎么了啊,算了算了,走一步是一步,活一天了一天.”
陈木匠家,老两口都在家,陈木匠坐在院子里敲敲打打钉小板凳,陈老太在剁猪草,挎到生产队喂猪能换工分。
冷不丁瞧见许显荻老两口,陈木匠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忙起身,握住许显荻的手,激动道,“亲家,怎么有空来?”
许显荻拍拍陈木匠手背,苦笑摇头,“要来拖你后腿了。”
陈木匠朝孙子孙媳妇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把许显荻老两口请进屋,压低了声音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既然亲家你来了这里,那我护你周全。”
农村不像城里,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农村几乎村联村,任谁家都撒满了亲戚关系网,骨头打断肉连筋,谁也不想自己家出个没脸亲戚,就是知道了许显荻的底细,也不会愿意说出去。
为啥?捅出来了大家都难看!
陈家房子大,陈老太把陈秋实和许淑华的屋收拾了出来,安顿许显荻老两口坐去。
“老大姐,乡下简陋,住得条件差,要委屈你和老大哥了。”陈老太拉许老太坐炕沿上。
许老太忙道,“是我和老头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把许显荻老两口安置好,秀春想回生产队看看钱寡妇,陈学功要跟她一块去,被秀春拦了,“外公和外婆刚到,人生地不熟,你在家陪着,我回去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听秀春这么说,陈学功把装中药的布兜挂到秀春的自行车把上,“记得把药按时喝了。”
秀春哎了一声,又跟四个长辈打了招呼,骑上车回了大坟前生产队。
赶着秋收,马路两旁金黄一片,地里都是顶着草帽在忙活的乡亲。
钱寡妇也没闲着,在家浇菜园子,听见秀春喊她,把水瓢扔到水桶里,跟秀春进堂屋,“春儿,你和小陈不是去上海了吗?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秀春瞒了许显荻的事,对钱寡妇半开玩笑道,“想你了,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钱寡妇乐呵呵道,“几点了?天黑了没有?奶给你做晚饭去!”
秀春抬手看看时间,让钱寡妇歇着,“我来做,晚上我把何爷爷叫来,咱们一块吃!”
何铁林跟着生产队出工去了,天黑了才从地里回来,秀春碰准了时间去喊他。
外头天全黑了,秀春把家里煤油灯点上,贴玉米面馍馍,炒秋茄,用新鲜的红薯煮了一锅红薯面粥,老地主喜欢饭前喝点小酒。
三人边吃边聊天,钱寡妇说到了二丫的事。
秀春顺话问了一句,“怎么样了?大娘打她没有?”
钱寡妇道,“亲事退都退了,还能把二丫打死不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归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