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上海的火车会在晚上九点停靠泽阳,次日早才能抵达上海。
陈秋实夫妇用他们的工作证给陈学功和秀春两个买了两张卧铺,晚上在家属区吃了晚饭,许淑华叮嘱小两口带好介绍信还有换好的全国粮票,以及给外公外婆送的礼品。
“苗苗,这趟过去,劝劝你外公外婆,让他们来这里养养老,省得再被人拉出来这个教训那个教训。”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许淑华就糟心。
许淑华的老父亲许显荻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戎马半生,大概这辈子最令他愤怒的事就是被几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大学生逮到复旦大学关押审问,好在有惊无险,前些时候被放了出来,在这称劫之中没有受到太大迫害。
许家人为了不让许淑华担心,一直瞒着没说,等许显荻被放出来之后,才电话告知了许淑华。
“妈,你也知道我外公的脾气,我尽量劝。”陈学功无奈,不敢保证能不能把他老人家带到这里。
“你外公不愿意,就把你外婆带过来,你外婆来了,不怕你外公不乖乖跟着!”许淑华再了解老父亲的性格不过。
夜里九点,陈学功和秀春登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火车哐当一夜,在早上七点多到达上海。
秀春跟在陈学功身后,随着人群下车,刚出火车站入眼处就是一栋大楼,泽阳最高的楼就是百货商店,才四层,这栋楼瞧着怎么也得是百货商店的几倍高!
秀春不由咂舌,指了指高楼,“苗苗哥,那是什么地方?”
陈学功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牵了秀春,笑道,“上海最高的楼,国际饭店,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外公家,回头我带你好好去转转。”
两人先去就近的国营饭店吃了早饭,陈学功做主给秀春买了粢饭团,杂粮米里裹着油条咸菜,可以加红糖或白糖。
“这个我吃过!”秀春想起了她奶娘,南方水乡人,常给她做这玩意。
陈学功好奇,“你在哪吃的?”
秀春嘿嘿笑,忙转了话题,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苗苗哥,我瞧着这里好像比泽阳要开放些。”
从火车站出来陈学功就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放开,本来秀春还怕出现在泽阳那种情况,后来出来看,路上也有不少年轻人肩并肩手拉手,周围行人皆视而不见。
陈学功笑了笑,决定不跟秀春说其中腌臜人的事。
知道秀春能吃,除了粢饭团,陈学功还点了生煎包、豆沙馒头、羊肉汤,足够四个人吃的分量,惹得跟他们拼桌而坐的本地居民频频侧目。
“太多啦。”察觉到别人在看,秀春低声道。
“不多。”陈学功眼含宠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不完我来吃。”
这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陈学功在,秀春就不怕自己吃不完什么东西,放开了肚皮吃,吃不完还有陈学功来解决。
吃完饭之后,陈学功带她去搭电车。
今天正好赶着中秋节,路上行人往来,手拎礼盒,节日气氛浓厚。
“这就是吴大姐跟我说的有轨电车!”秀春也在报纸上见过,但还是头一次坐。
陈学功指了指马路对面的蓝白相间面包车,对秀春道,“坐公交要更快一些,但走走停停你肯定晕,坐电车要好些,没有汽油味。”
电车四个站分一段,陈学功要带秀春去中山路,买了三段路的票,秀春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怎么算的,就看到陈学功给了两毛四分钱。
走走停停,总算在中山路下车,随后拐拐绕绕,总算是到了革委会大院,在门口被警卫员拦住,陈学功把工作证掏出来,说明来意,审查填写表格后,警卫员才放行。
大院里连着好几排洋灰小楼,走到尽头,左手边的五层小楼停下,在一楼的单元房门口停下敲门,许显荻老两口跟大儿子住,小儿子长年驻在部队。
房门很快被打开,出了个跟许淑华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妇女,齐耳短发,浓眉大眼,围着围裙,瞧见陈学功和秀春两个,中年妇女笑道,“苗苗,春儿是吧,快进来,你外婆念叨你们好些天了,可算把你小两口盼来了!”
说话间,中年妇女拉了秀春的手,带她进门。
秀春回头看陈学功。
陈学功笑道,“春儿,这是我大舅妈。”
秀春乖乖叫了一声,“大舅妈。”
中年妇女哎了一声,笑眯眯道,“姑娘长得真俊!”
进了屋,秀春四下看了看,三室一厅的公寓房,铺着洋灰色地砖,原色门窗家具,客厅里杉木茶几桌椅围了一圈,墙角处摆了花架,□□花开得正好。
多宝阁从中间拦开,厨房和饭厅连在一块,饭厅支了一张大圆桌,圆桌边坐了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太太,头发盘在脑后,梳得一丝不苟,围着一条暗色围裙,在包糖馒头。
“外婆。”陈学功和秀春齐齐喊了一声。
老太太眯眼笑了,许淑华跟老太太三分神似,“好,好,你两总算来啦,坐了一夜火车,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大媳,快给两个孩做点早饭。”
大舅妈哎了一声,就要去做早饭。
陈学功忙揽了住,“我和春儿下火车已经吃了,买了卧铺票睡了一夜,这会儿精神着呢!”
“那也歇歇。”老太太冲秀春笑,“外孙媳妇,快,过来给我好好看看。”
秀春对老太太莫名好感,喜欢老太太的笑,过去在圆桌旁坐下,老太太手上都是面粉,没法握秀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