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功走之后,没两天,泽阳市就飘了一场小雪。
天气渐冷,秀春把铁皮炉子搬到了里屋,学着邻居马大爷家,去劳保物资店买了专门裹炉子的铁皮桶,连了个管道从窗口送出去,防止她不在的时候,钱寡妇自己一个煤球中毒。
钱寡妇坐在炉子面前拆要清洗的棉花被,秀春趴在椅子上复习准备考试,秀春主要需要攻破的还是数学,代数三册,平面几何两册,都是必考内容。
秀春越做越想念陈学功,要是他在,三下五除二就能帮她解决困难.
“春儿呀,小陈去南京之后有没有来信?这孩,到周末不来了,还乖想念的。”
秀春趴着写作业,头也不抬,闷闷道,“刚收了信,说一切安好,这周事多,回不来。”
说好到周末就回来看她,才第一周就失言,大骗子!
钱寡妇点点头,随即又道,“春儿,快考试了吧?你们有说过怎么评选上高中了没?”
秀春不想让钱寡妇操心,就道,“还不知道呢,随他怎么评选吧。”
这时期的教育有些混乱,高校大多处于瘫痪状态,初高中也好不到哪儿去,中央虽然有发放关于教育方面的文件,但真正下达到地方,也不见得就能研读通透,就拿初中升高中来说,各地选拔方式也是五花八门。
前些时候小二过来给秀春送粮,小二跟她一届,今年也到推选上高中,如果能上,芦汪北合作社直属泽阳市管辖,升学就得来市里读高中。
小二他们是但凭劳动成绩外加出身根正苗红。
秀春他们条条框框可就多了,除却以上两项,还有文化课成绩,以及平时客堂上的时政表现。
单论最后一条,郝雪梅可神气了,差点没当着所有人的面保证她能上高中!
张秀英实在看不下去郝雪梅那副神气样,忍不秀春嘀咕,“哎,秀春你说郝雪梅这样的,不会真被推荐上高中吧,那以后得迫害多少人呐!”
闻言,秀春一把捂住张秀英乱说大实话的嘴,低声道,“我又不是老师,哪知道老师会推哪些人升学,我劝你还是安心复习考试,至少有一点我们是可以确定的,文化课要是不合格,也没戏。”
秀春目前能做的也就是争取文化课能合格,其他想再多也没用!
又到周末,秀春接到电报,陈学功发来的,简短不到十个字:有事绊住,下周再回。
秀春眯眼看了看外面的天,大晴天,胡同里不少邻居都把被子抱出去搭在晾衣绳上晒了,秀春胡乱收了电报,也把棉床垫褥抱出来晒晒。
“春儿?晒被子呐。”易真笑眯眯过来了,穿着蓝格子呢大衣,手里拎着个小藤篮。
“易姐?一块去买菜?”
又到月初了,副食品店昨天贴了布告,今天到一批猪肉,鸡蛋也上架了,除了白萝卜和大白菜,还有土豆和胡萝卜。
秀春回去也拎了小篾篮,跟钱寡妇说了声,挽着易真胳膊,一块去副食品店。
走了一段路,秀春注意到了,易真平时走路带风,今天却慢腾腾不敢走快,要搁在往常赶着抢购的时候,易真比谁都急,能扯着她疾走,今天这是咋啦?
秀春纳闷道,“易姐,你身体不舒服啊?”
想来想去,秀春只想到这个理由了。
闻言,易真摇摇头,脸上挂着笑,低声对秀春道,“我是有了。”
秀春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大喜,忙放慢了脚步,问道,“多久啦?”
其实秀春也就是正常反应的询问,易真却是脸一红,也没瞒着秀春,“两个月了。”
易真跟何新阳办婚礼至今不过两个月而已,这娃娃分明就是结婚前怀上的!
还好秀春没像经验老道的大娘大婶那样会计算,只是一味开心道,“真好,新阳哥要乐坏了吧。”
说话间,秀春赶紧把易真的小篾篮提在自己手里一起挎着,马路上还有水坑,秀春挽着易真的胳膊让她仔细看脚下的路。
易真哭笑不得,“不用扶,我哪有这么娇气啊。”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身体结实着呢!”
话说如此,秀春还是不放心,以前在家时,她上面有八个嫂嫂,个个都生了三四个娃,秀春平时跟她们唠家常,也会说到这方面话题,头三个月娃娃不稳,最要注意,不能累不能被挤到。
所以排队买副食品的事,自然就由秀春来当主力军,易真站在一旁等着就好。
所幸秀春战斗力强,交给她易真也放心,就站离人群稍远一些,看着脚下秀春抢购到的猪肉、鸡蛋,还有土豆胡萝卜.
“出来买菜?你男人呢?没过来跟你一块?”
易真扭头,不知道姚公安啥时候出现的,身上穿着军大衣,手里夹着根烟,冲易真吞云吐雾。
易真皱眉散开了两步,不客气道,“副食品店排队不在这儿排,姚公安你排错地方了!”
姚公安笑了笑,“歇在那排着,我来拎东西。”
说着,视线放在了易真脚边的小篾篮上,笑道,“没人来给你拎?要不我拎着给你顺道送回去?”
“不用。”易真冷了脸,拒绝。
姚公安还想说,瞧见秀春怀抱着大白菜飞奔过来了,收了脸上的笑,阴着脸走开。
秀春瞪眼看向姚公安,低声道,“易姐,他来干啥?没为难你吧?”
易真摇摇头,“无聊的人,不用搭理他.春儿,买好了没?买好咱就走吧。”
秀春哎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