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心里都明白的事就不必挑明了。贺纶若是嫌弃,她自有下一步举措,若忍得下,给她一句承诺,她便再无后顾之忧。
果然,贺纶目中惊涛骇浪,只怔怔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汤媛已经听见了陈三有的脚步声,才听得他喃喃道,“阿媛,你爱过我吗……”
“我爱你。”汤媛冷静的回,没有半分迟疑。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他,她爱他。
贺纶眸中悲喜难辨,倘若雨中长跪的他是狼狈的,那此刻的他,竟是不同以往的脆弱,似有一点泪光从眼底滑过,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想牵她的手,却在抬起时,硬生生的握成了拳,音色略有些哽咽,沙哑道,“我给你想要的……”
我也爱你。
翌日,押往薄陵寺途中的怀平郡王为埋伏京中良久的党羽劫走。
京师三十六道关卡,精挑细选的兵马司如同虚设,损兵折将二十人,竟未能抓住一个活的乱臣贼子。当日,怀平郡王谋反,举国通缉的圣旨,皆如离弦之箭发往各府各衙。不过大部分老百姓不识字,看不懂大街小巷张贴的通缉告示,只隐约知道有藩王造反了。
另一方的乾清宫偏殿,却犹如世外桃源,安宁祥和,丝竹低低的慢吟,纱幔如云似雾,弥漫了一室甜而不腻的鹅梨香。正襟危坐的男子,执笔凝神,细细的描摹掌心柔荑晶莹的指甲。
贺缄沾了沾今晨才摘的鲜花汁子,熟练的匀开。媛媛素来不喜浓艳的色调,似这般浅浅的涂染一层即可。淡淡的茜红,衬得白皙的玉手格外的娇嫩可怜。
他耐心的涂完最后一片,方抬眸笑了笑,低低的问,“如何?想来我的手艺,并不逊色爱妃的梳妆宫女。”
汤媛收回手,垂眸端详片刻,“皇上技艺精湛,乃寻常宫女望尘莫及。”
“贫嘴。”贺缄前倾,捏了捏她脸颊,这才起身,舒展双臂。
侍立在旁的宫女立即上前,无声无息的伺候新帝净手,洗去掌心沾染的鲜花汁子和胭脂。
此刻,几位大人已在上书房恭候新帝大驾。贺缄并无太多时间久留。但他离开的步伐终是迟疑了下,回望那个倚在榻上的慵懒女人,倾身仔细拨开她鬓边的碎发,道,“困了就睡一会吧。昨夜电闪雷鸣,宫女说你做了一夜的噩梦……”
昨夜她的丈夫差点血溅千里,她自是噩梦连连。
汤媛并无话与贺缄多说,淡淡一笑。
“今晚,我可以陪你……”贺缄意味深长道。
汤媛眼皮都未抬一下。
所以,还是不愿意了。贺缄暗暗的冷笑,柔声道,“那你就自己歇着吧。”
汤媛懒懒的福了福身,依旧没下榻,道,“恭送皇上。臣妾行走不便,便不远送了,还请皇上恕罪。”
“朕,自然不会怪罪爱妃。”贺缄勾了勾唇角,转身负手而去。
灿烂的金丝榻上,汤媛微微翻个身,闭目沉睡。翻动间露出了藏在锦被下纤细的脚踝。那双细嫩的脚踝裹了一层最柔软的丝缎,丝缎外面,是一对冰冷的寒铁锁链。在微微刺目的日光下,闪了闪。
深宫中,一群内侍微微弯着腰,疾步跟随阔步前行的新帝。
落后贺缄两步的陈三有,沉思良久,才小心翼翼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怀平郡王真真是自私狠毒,已然抛下……宫里那位逃命去了。那位也是个有心胸的,想来已是心如死灰。”
所以,再锁着汤媛也没甚意义,不如撤了铁链吧。
这倒不算陈三有心疼汤媛。而是为了贺缄。家养的宠物毕竟不同于杂耍班子里的,驯养方式哪能一样。如此锁着,恐怕要适得其反,最后不开心的还是贺缄自己。
“我当然知道锁着她没有意义。”贺缄漠然道。
似她这般开锁高手,哪里需要别人帮忙。他冷冷道,“朕,只是希望她明白,一旦有二心,那双不安分的脚,就该小心了。”
她怜惜双脚,所以一直安分的戴着形同虚设的锁链。
五月下旬的雨,没完没了的飘落。
京郊的一处极为普通的田庄,日暮而息。深夜时分,田庄深处的密室里却还燃着烛火。
贺纶独坐灯下,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一身再简单不过的布衣,却被他穿的一尘不染。
此番历劫归来,主子变得沉默寡言。冯鑫一时也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唯一有迹可循的是……主子的心情,一定很不平静。
从小到大,当他感到无法平静,才会这样的盯着书册,一言不发。
窒息般的宁静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冯鑫才听得贺纶低低的道了句,“宫里待得久了,没有人相信感情的。”
要如何相信?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他是如此的……爱她。
阿媛可能不知道,刘后并不似文人墨客颂扬的那般贤德温厚,坚强果决。其性狡诈自私,狠毒暴戾,擅长愚弄男子。与汉太宗里应外合,扳倒楚王。一介布衣汉太宗,初得天下,谁也信不过,除了立为自己生育了子女的刘氏为后,别无选择。刘氏却不谨醒自持,竟与内侍偷情,被美妾苏氏发觉,趁机揭发,试图借此推翻太子,改立自己的儿子。孰料刘后盘踞后宫多年,早有无数党羽。毫无政治手段的苏氏被刘后连根拔起,剁成肉泥,喂食病中的汉太宗。汉太宗当即气的吐血而亡。刘后便扶植懦弱的太子登基,开始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