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此言算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反过来用宗门逼迫齐仙云和凌云出手。
一名站在人群中的年轻道人脚下轻轻一顿,身形飘然而出,来到龙王台上。
徐北游负手而立,微笑道:“凌云真人,你我又见面了。”
道门掌教真人秋叶的第十一位亲徒凌云,论资质仅次于齐仙云,两人最受掌教夫妇的喜爱,被道门中人视为金童玉女。
凌云朝徐北游稽首一礼,不卑不亢道:“徐公子,豫州一别月余,听闻你已与齐阳公主定下亲事,贫道先行道喜。”
其实徐北游一直都对这位道门真人有一种莫名好感,因为他不太像其他的道门中人,既没有高高在上的桀骜气,也没有道貌岸然的虚伪气,更没有宛若泥塑木偶的呆滞气,反而是有一股任侠意气。
徐北游在少年时,也曾抱着天岚向往青衫仗剑走江湖的fēng_liú,也曾羡慕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的豪气,更仰慕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气。
其实剑修本就应当如此,所谓剑平天下不平事,有不平事,才有不平意气,有不平意气,才有行侠仗义的剑客,剑修根底便是如此。
只是徐北游身上背负太多,由不得性子,更由不得自己。
徐北游还了一礼,“多谢。”
凌云下意识地看了眼头顶的齐仙云,恰巧齐仙云也朝下望来,两人视线略一交汇,齐仙云重重冷哼一声,凌云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
徐北游忽然想起一桩趣事,笑问道:“我听说你在义阳府修了一个多月的城墙?你这份心性,我自叹不如。”
凌云道:“不过是理所应当之事罢了。”
徐北游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这次齐仙云要与我讲一个道理,我却要与你们所有人都说一说我的规矩,想要跟我讲道理,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凌云沉声说道:“道门凌云讨教,不知徐公子以哪一剑迎敌?”
徐北游平淡道:“我最近刚刚得了一把新剑,唤名黄龙,就由此剑迎敌。”
话音落下,有剑出如龙。
黄龙一剑当真是化作一条形神兼具的金色长龙,张牙舞爪怒目,朝着凌云直撞而去。
几乎就在转瞬之间,一人一剑之间的距离不足三丈。
凌云伸出双掌,掌间隐隐有蓝色电光缭绕,没有任何躲避,直接以双掌按在“龙头”上。
黄龙一剑猛然止步,炸裂处无数金色剑气,四散激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漫天尽是箭雨覆盖。
正在观战的蓝玉伸出一手,手掌翻覆。
原本射向周围看客的金色剑气纷纷调转方向,朝天空而去。
徐北游仍旧是站着不动,只是御剑迎敌,丝毫没有亲自持剑出手的意图。
此时只剩下一个齐仙云。
齐仙云抿了抿嘴唇,缓缓举起手中的大德雷音。
龙王台上好似响起一声洪钟大吕!
围观众人只觉得耳膜被震得嗡响,声音近乎实质,在空间中荡起一层层波纹。
此乃九诀之雷音诀。
徐北游对于滚滚雷音无动于衷,笑着说了一个“好”字,最后一剑天岚缓缓升起,悬于身侧。
剑宗十二剑,不管其他剑如何优异出彩,说到底天岚才是他的第一把剑,也是他的佩剑。
佩剑佩剑,随身携佩之剑,与主人朝夕相处,心意相通。
所以徐北游将天岚留到了最后,用这一剑来应对八人中名气最大、修为最高的齐仙云。
也算是给了这位道门骄女足够的尊重。
齐仙云在出手之前对于徐北游尚有几分怒气,出手之后却已经尽数收敛,不见半分气浮气燥,足见身为道门掌教真人亲徒该有的大家风范。她原本以为徐北游不过地仙六重楼境界,又有伤势在身,她有四宝在手,应该有五成取胜把握,哪成想徐北游不但没有因为伤势而跌落境界,反而是境界骤然拔升,如今差不多有地仙七重楼的境界修为,她已然是没有半分胜算,现在败局已定,无非是看怎么尽可能地保住道门的面子,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还是轻轻地放下。
齐仙云闭上双眼,屏息凝神。
天色骤然一暗。
下雪了?
下雪了。
先是极个别人抬头望去,然后所有围观看客一起望向头顶的天空。
不知何时,天空中已经一片阴霾,夹杂着雪粒的雪花随风飘飘洒洒落下,不像西北的雪,又大又急,下到酣畅淋漓的时候,几乎就是一片白雪茫茫,别说赏景,就连路也找不到,帝都的雪花就有些忸怩,飘飘摇摇的,远没有西北那般凶猛。
韩瑄伸出手掌接了一朵雪花,感受着掌心上的丝丝凉意,转头看了眼皇城方向,嘴唇嚅嚅,但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似乎那一天的冬天,也是这样的一场大雪,不管宫人们怎么扫也扫不干净。
那时候的他也是内阁次辅,不过却是在二十多年前了,他在大雪中走进皇城,又在大雪中走出皇城。
去时满身荣华,回时孤身一人。
那一年的帝都,在他的记忆中是彻彻底底的白色。
落雪好像一直未曾停下过,他恍惚记得当时有人作了一首诗:“秦中岁云暮,大雪满皇州。雪中退朝者,朱紫尽公侯。”
如今他又重新登上次辅之位,甚至还重新与老对手蓝玉并肩而立。
忽而朔风起,将韩瑄披着的大氅吹得猎猎作响。
蓝玉脸上忽然有了些笑意,轻声道:“朱轮车马客,红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