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想起前世她曾在洋货行见过的水银镜,似乎要比整套赤金头面还贵重。就算知道现在的镜子已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她的脸上仍不可控制的升起了一些不安。
这话伴着山风一起吹过,让看清苏栖表情的小场务一身冷汗都化成了莫名的义愤填膺。
一场名为“垂直六米高度抛物接物”的高空杂技表演即将开始,凑热闹的加油声也响了起来。
“外面怎么闹哄哄的?”
监控室内正在串词讲戏的主演和导演面面相觑,得不到答案的冯导第一个站起,板着脸推开了房门。
好戏正巧开场。
在地心引力的诱惑下,被抛起的镜子刚到苏栖脚面的高度就落了下来。在众人提前发出的惋惜声里,苏栖轻而易举的用双脚夹住了下坠的镜子,然后俯身展臂弯腰一捞就捞进了手中。
舒展的手臂滑过笔直的长腿,纤长的手指碰触到绷直的脚背,如血的红衣在阳光下更加浓烈,宽大的袖摆被山风吹得鼓起。就算因着弯腰的动作看不见她姣好的五官,仅仅是这么个身影就足够吸引所有人惊艳的目光。
行云流水,不过如此。
叹息已变成了惊叹。而这惊叹还没完全停止整场戏就已落幕,只留下一群被镜子折射的阳。
程易带着笑意的感慨从屋里传出:“你们说我这个师妹……她的资料上该不会是把学校写错了吧?看着怎么像是帝舞的。”
帝都电影学院的舞蹈系,与帝都舞蹈学院相比不是一般的一般,绝对教不出这样的好学生。
冯其托了托鼻尖上滑落的眼镜,将视线从苏栖身上收回:“这倒不会,顶多是帝影偷偷开了武行专业没告诉你。”
作为对肢体动作格外敏感的导演,冯其一眼就看出刚才苏栖的动作不仅仅是舞蹈的柔和,还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刚柔并济。
在众人惊叹莫名时,苏栖已坐回了原位。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贪玩的举动会闹得全场瞩目,便带着些不好意思向树下的人群抱了抱拳以示歉意。等他们都各归各位后,苏栖才将思绪调回了刚才的疑问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忆着一会要拍摄的情节,轻声念起台词。
随着情绪的注入,苏栖已将自己当作了剧中的人。她被化妆师故意拉长的眼角眉本就带着十分媚色,却又含着说不出的骄傲和fēng_liú——这骄傲和fēng_liú是程易演绎的男二号在不变态的时候最吸引人的气质。
苏栖看着镜中自己的神情,脸上的表情虽还是那个意思,但眼中的妩媚全都被不解替代了。
困惑更深了。
“怎么会这样?”苏栖猛地将镜子反扣在自己的腿上,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
她从进组开始就一直旁观着程易的表演,记住他为男二号设计的小动作和小表情,揣度自己的角色时也有意带上了一些“正常”时的气质,以求让这两个“完全不同却又是一个人”的角色不至于太过不同。
如果说私下里苏栖自己的演绎跟程易的表演有两分像,那么方才就有三分像。
这一成的差距旁人不一定看的出来,最了解自己的本事的苏栖不用照镜子就有了察觉。她前世就有个绝技:只需要见上几面就能将对方举止神情仿个惟妙惟肖。可是来了这异世后,原来天生的本事大打折扣——苏栖一眼不错的盯了程易五天才学到一两分的样子,基本就是皮毛上的浮毛,完全不值一提。
但刚刚镜中看见的情态,明显比之前深刻且自然多了。这突破可以说是来的莫名其妙。
一头雾水的苏栖重新拿起镜子,试着重复刚才那个小场务的神情和话语:“你、你别乱动!我给你送上去!”
镜中的人紧张是紧张,却只是在紧张的苏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