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烟芜胸口像是有团火被洒上烈酒,欲喷薄而出。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殆尽。
王氏战战兢兢,在贴墙的榻内缩成一团。她不敢直视傅烟芜,视线似凝着一片虚空,眼中满满的惧意,髻松鬓乱。
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又像是一场倾盆大雨,将傅烟芜的怒火浇熄。
是巧合,有人刻意安排的巧合。王氏对她的惧怕是真的惧怕,这个做不了戏。关键在于她清醒的这个时间点。难道是太后故意安排的?
傅烟芜抬头看向太后,太后和他右边的余八少同样目瞪口呆,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毫无准备。
冯老太君最先反应过来。“太后,烟儿是我嫡亲的孙女,从小跟着我长大,怎么会是妖孽,分明是王氏神志不清的乱语。您看看她,跟丢了魂似的,她恐怕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太后朝榻边走了几步,唤了两声“王氏”,王氏仍旧蜷缩在墙边,一味发抖,没有回应。
湛王妃强撑着笑道:“太后娘娘,妾身曾听闻,自从三年前登闻鼓之事起,三夫人神智便偶有失常,因此甚少出门。想来,她如此害怕三小姐,也是心中有愧所致。”
这番话唤起众人的回忆。
的确,登闻鼓之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当年傅家二房欲置老太君于死地,将谋害亲夫的罪名安在冯老太君的身上。结果,被老太君的贴身婢女将案子捅破了天,惊动了圣上,最后冯老太君沉冤得雪。
老太君重掌侯府后,没有将傅仲德跟王氏赶出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王氏失了人心,在侯府里住着自然不痛快,心结难解也是情理之中。况且,听说登闻鼓是傅家三小姐在后头出谋划策,所谓做贼心虚,那王氏害怕卜算子也不足为奇。
众人心里的那杆秤悄悄平衡了,再看到一脸灰败的傅仲德时,心头的怜悯之意淡去许多。
傅仲德低下头,狠狠咬住牙关。不,他不能退缩,事情成败在此一举。这是他唯一能起复的机会。
傅仲德磕头如捣蒜。“太后娘娘,草民有话要说。”
太后微微歪了下脖子,不经意道:“说吧。”
“草民有人证,还有物证,可以证实拙荆的话所言不虚。”
太后似乎听出了兴味,“哦?你说说,是何证据?”
“人证就是从前伺候过傅烟芜的大丫鬟木鱼,后来被赶了出去,现在改名叫牡丹,跟在傅曼华身边。”
“去,将那个叫牡丹的丫头带过来。”
太后话音刚落,一个身量修长体态娉婷的粉衣丫鬟从屏风后头走了出去,双膝跪地,不疾不徐道:“奴婢就是牡丹。”
屏风后头的游馨儿恶狠狠瞪着傅曼华,胸脯气得一鼓一鼓。傅曼华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傅曼幽看着如斗鸡般的两人,倍感茫然。她不明白,眼前这一切是怎么了。
母亲说三姐姐是妖孽,父亲说有证据证明母亲的话,然而那个人证是傅曼华身边的丫鬟。
母亲先前也常抱怨妖孽妖孽,可那不过是一时不忿之语,父亲今日怎么当真了。
父亲怎么不想想以后,以后她们在这安平侯府,还有脸住下去吗?
太后的话打断了傅曼幽的思路。
“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若你的说法属实,哀家一会有赏。”
湛王妃听见太后对跪地的丫头扔出这句话,如坠冰窟。太后,当着他们这么多勋贵重臣的面,也毫不掩饰对卜算子的厌恶。
可是,后面还有半句话,以示太后之公正。“若是你敢有半句谎言,那后果如何就不必哀家说了。”
牡丹只低着头,将记忆中的事情一一道来。“奴婢是三小姐过去的大丫鬟,那时候叫木鱼。三小姐八岁的时候,就是大夫人去世后头七刚过几天,三小姐曾经悬梁自尽过。是铃铛和奴婢合力将三小姐救下来的,奴婢亲手摸过三小姐的鼻息,奴婢可以用性命发誓,三小姐当时确实断了气。”
牡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她也不偷瞟任何人,她只是要坚定自己的意志,将准备好的话说出来。说完那些话,她就能完成任务。
“三小姐是死而复生的。活过来之后,三小姐就不一样了,种竹林、弄竹刀,还跟墨香斋合作开了朴居。教我们这些丫鬟认字不说,还教宝伞做菜,那些菜式奴婢们都没吃过,甚至不曾听闻。以前的三小姐成天待在佛堂里,怎么会知道这些?而且,三小姐还会治病了,莫名奇怪就治好了郑老夫人。”
“就这些?”太后的口气有些失望。这些只能算是异常,却不能算证据。
湛王妃又道:“不念大师能收三小姐为徒,自然表示她有过人之处,与常人不同才理所应当。若是泯然众人,那又如何能做得了卜算子。至于说死而复生,怕只是一时闭过气而已。”
太后沉沉瞥了湛王妃一眼,继续看向牡丹。“可还有其他凭据?”
“禀太后,还有物证。”牡丹的声音掷地有声,话语间确定无疑的口气让湛王妃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物证就是三小姐的一本簿子。三小姐喜欢在那本簿子上画符,那一定就是迷惑人的妖法。以前,三小姐喜欢将那个簿子放在枕头底下,而今不知道这习惯改了没有。只要找到那本簿子,便可证明奴婢所言不虚。”
牡丹的话说完了,她抬起头,露出沉稳的仪态。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众人的意料之外。一个贴身丫鬟,知道主子最私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