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帅却是****的干将。
许宁势必已不能再接受思凌的照顾。不!她们简直是两个阵营的敌人呢。
看着思凌的眼睛,许宁忽然觉得,思凌也有事情瞒她。她有一种冲动,想抱紧思凌,流着眼泪说:“我一直以来对你都是真心的!可是以后……我们各自保重吧。”
只流着泪拥抱片刻,其他什么也没说,两个女孩子告别了。
接下去是陶坤。
思凌很是预约了几次,才见着陶坤。陈家的司机守在外头,兼做密探。陈太太总觉得女儿乖顺得不同寻常,恐怕要玩些手腕的,嘱咐司机盯好。司机看着,两个人对坐喝茶,讲几句话,虽然听不清讲些什么,神情可是很自然大方。
事实上思凌讲的是:“你跟我走吧。直接上码头,拿一大笔钱给水手,他们会给我们一席之地,撑到南洋,不拘哪个岛下来,那边乱,人家不容易找到我们。再从那边往广东走,可以回大陆。包管我的家人也找不到我们。”
疯狂的计划。陶坤居然沉得住气,慢慢倒下两杯白菊茶,道:“这算私奔么?”
思凌想想,诚实道:“不。是我想留在大陆,我家人不许,我只有跑,一个女孩子逃跑太难了,想叫你帮帮我。我是不想离开大陆的。我大哥……活着,我要在这里等他露面,死了,我要在这里陪他的魂。”
玻璃杯子里,水烫得菊花有点慌。几钩花瓣脱落下来,细白小月亮似的,慢慢沉到了杯底。陶坤凝视它们,同样诚实的回答思凌:“小姐,我不想遵命。”
思凌脸色黯下去,双手捧住玻璃杯子,也不觉得烫,但低声道:“你嫌我不够爱你?”
陶坤抬头看着她,慢慢道:“不。我只是……”他忽然改了主意,“我同你走。今晚。你说得对,逃跑这种事越快,人家越没防备。但现在还是不行。你回去拿好你身边的钱和金银,不要太多,也不能太少,凌晨两点钟出来,那时候人睡得最沉。你到门口那座假山下,我坐车子等你。我会穿斗篷戴风帽遮住脸,不会跟你说话,你自己跳上车来。然后我们走。我会挑一艘合适的船,船上包管没有人会欺负你。”
思凌眼睛亮了,胃部却紧张得抽紧。这是她今生最大的一次冒险,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她以前的所有任性,好像都是为了这一次作准备。她希望能更有把握一点,问他:“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能帮上许宁、你约我要约几次、我出门同你会面要变装,都是因为一件事。”陶坤回答。
不是一件事,是一个人。他在她耳边说出的那个名字。这片土地上不是皇后、胜似皇后的女人。
她未必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只是对一个美丽孤儿的垂怜。这种垂怜,已足够叫人窒息。
思凌要奔赴一个幽灵的约会,而他要逃离一只母蛛王的蛛网。
思凌充分理解:“在南洋,你就可以和我分手。”
陶坤颔首,托出一个布包。
思凌吃了一惊,询问的看了陶坤一眼,打开,但见那是一件烟云的旗袍。
他是裁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做好的活交给客户。
“你现在可以穿它了。”他说。
思凌的一滴眼泪于此时落在烟云上,洇湿了小小一片。
“今晚……无论面对什么后果,都把它当成神……当作思啸的意思接受吧。”陶坤道,另有深意。
思凌没有听出那深意来,只是怆然点点头,便告辞了。
转身后,她已经镇定下来。面对如此大事不会紧张?当然也会。但无数次闯祸后,思凌学会告诉自己:非做不可的话,紧张什么的等做了之后面对后果再说,准备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只想着怎么做好。
她跟陶坤商谈时把语调和表情控制得很好,陶坤也是。留声机音量开得恰到好处。别人除非把耳朵贴到他们桌边听清他们的字句,否则只会以为他们在告别。
她回到家后,搜罗钱和金银的动静,也控制得恰恰好。别人只会以为她在帮父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陈太太到底听从了陈大帅的话,决定直接去台湾。因为那是“委座指定的大后方”。江楚人陪他们一起去。
陈大帅去过前线,打了几战,又被调回来,“协助新阶段战役准备”,说得多好听,其实就是准备把尽可能多的战略物资搬到台湾去,战略性撤退,或者说,未雨绸缪的逃跑。比逃日本人更狼狈。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委员长已经驾轻就熟,他下面的人也是。
陈大帅保护好各位达官贵人及家属们的撤退。他们和他们的财产,都是对党国很重要的战略物资。
思凌准备好一只小皮箱,重量恰恰好可以拎动,然后早早的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熄了灯。
月光与晚睡人家的灯光透进帘子,她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旗袍。
这旗袍柔适如她的第二层皮肤,她腰身曼妙,眼波如酒,玲珑的足踝与锁骨能叫人发狂。
她抬起手,搭着看不见的人的手,踩着听不见的音乐,三步一小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