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殿上才出现太子和临安王的身影,原以为会有场唇枪舌剑,甚至演化成血溅当场,谁知道临安王率先下跪,“恭迎圣上登基。”
朝臣太过惊讶,以至于竟无人出言附和,太子脸色难看,也没有应声,临安王一字一句地说:“出海后一年未有音讯,让父兄担忧,此为过一,归来太迟,误了父王病情,长生药来不及起效,此为过二,父王病中意识不清,立遗诏时未坚持劝阻,此为过三,带兵回京……未能侍奉左右,此为过七,七项大罪,臣弟万死不足以惜。”
众臣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信临安王也有口若悬河的一日,跟事先演练过似的。
太子半响才上前扶起他,“三弟太过苛责自己了。”
临安王执意跪在地上,“请圣上责罚。”
太子视线从上而下打量他,他比一年前晒黑了些,也瘦了,下巴绷出凌厉的弧线,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良久,他说:“临安王请起,一切等办完国丧再说。”
轻乐赶回京中时,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临安王带罪之身,临危受命,正要开拔去沿海前线,经人引荐,她总算见到缘悭一面的临安王。
茶楼中,临窗静坐的少女美得像一幅画,青年抬步走至近前,顿住了脚步,“姑娘较之一年前,风华更胜了。”
“听闻习武之人视力非常人能比,临安王当年能看清祭台上的我是何模样?”轻乐淡笑,“或是别院一见,印象更深?”
“咦,姑娘也是个明眼人啊。”
“彼此彼此,混口饭吃,总要有点看家本领。”
“我对姑娘一见如故,再见倾心,神往已久,今日终于有机会坐在一起饮茶闲话,实乃三生有幸。”
轻乐看向窗外,“就是风景不太美丽。”
“唉,没办法,我闯祸惯了,我大哥可不得派人给我随时收拾烂摊子么。”他双手交叠在脑后,懒洋洋的样子,“姑娘要是觉得煞风景,我这就下去把他们赶走。”
轻乐摇摇头,“一年前,我专门为你预言,却成了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请太子入这个局,过后她还从太子口中听闻他是如何抹黑她的事实。
“哦,还有这回事啊,我都忘记了。预言怎么样?有没有应验?”
轻乐刚想开口,被他直接打断,“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你约我出来不是为了算旧账的吧?”
这句不重要让轻乐一阵郁卒,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次预言对她的意义,那可是她第一次真正感悟天道啊,被他利用不说,还这么满不在乎!
“我想知道,你和祭司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一年前,本该出海的临安王却出现在她们居住的别院,联系祭司那几日的反常,事情不难猜想。
临安王反问:“你得先告诉我你知道多少,我再酌情考虑告诉你多少。”
“首先,这一年你其实并未出海,其次,找到的长生药是假的,第三,所谓的长生岛是你用来囤兵的,第四,遗诏是假,第五,恭喜你能安然走出皇宫且掌握了更多的兵权,太子因为心软,错失了一次杀你最佳的机会,第六,放弃皇位是以退为进,你会卷土重来,第七,倭人中的那个相似者,其实就是你。”
轻乐一口气说完,临安王惊叹地鼓掌,“你这看家本领不赖啊,我对你的预言有点兴趣了。”
“收起你的轻视之心。”轻乐不满地继续,“方才是我能肯定的,剩下的是我的猜测,第一,你真正下定决心做这一切的时候,是皇帝下令格杀那刻?”
这句话一出,临安王的脸色有片刻的不自然,轻乐不肯放过任何细节,目光死死盯着他,“第二,皇帝驾崩,你私兵围城,确实是想过直接逼宫的?”
“第三,倭人进攻的时间很巧妙,其中应该有你的功劳?”
“第四,和祭司之间的协议,是让萨江获得自由?”
她闭口不再多说,目光示意他回答,临安王规规矩矩坐直了,“你确认的那几点没什么大毛病,但你说鸿信是因为心软,我不得不指出你的天真了,难不成你以为他对我真有兄弟之情?我此去兴东,若是赶走倭人,将功折过,毫无功绩,若是赶不走,正好名正言顺问罪,若是死在倭人手中,那更好了,他肯定如释重负,拍手称快。”
轻乐平静地说:“他不是对你心软,是对沿海三省受倭寇侵害的百姓心软了,他最大的遗憾是手中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勇将,自己又不能亲上战场。如你所说的情况或者他都考虑过,但我觉得,他一定是希望你能战胜,赶走倭人的。”
“你对他很了解?”
“如同了解你一般。”轻乐凝重地说:“你将倭乱引进,牵连三省百姓无辜受灾,纵使你能平倭乱,这份罪孽也不会消除。”
“帝王哪个不是满手血腥。”
轻乐无法苟同,“刻意制造的牺牲?”
“父王扩张国土不也一样有牺牲,帝王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争,想活命有错吗?”
轻乐无法回答。
“同样生在帝王家,因为我是生来不祥的三皇子,我就永远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中吗?十六岁我用命赌,才给自己多了一条选择,一年前,我若不设法离开,父王病重